吃飯的時候,村長會每張桌子發十幾個塑料袋,方便大家裝剩菜用。一般會用塑料袋裝菜的都是其他村的人,本村的一般都是直接用碗。
大堂伯娘把一塊雞腿肉放在陳白羽的碗裡,“讀書真的太辛苦,小五瘦了很多。多吃些。”
瘦了嗎?
陳白羽摸摸臉,沒有太大的感覺。
還是圓圓肉肉的。
不過,陳白羽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瘦叫‘家人覺得你瘦了。’
“小五,學校的飯菜是不是很難吃?聽說,學校的飯菜都沒有油水是不是?你堂哥之前去鎮上讀初中,就說在學校吃不飽,怎麼也不願意再去。”
當初堂哥的確是因為在學校吃不飽,而去廣州打工的人回來說,去打工能吃飽,所以對堂哥堅持要輟學去打工。
不過,打工也好。
因為堂哥根本就不是用心的讀書的人。當初,堅持考初中,是因為不想下田。後來,聽說去打工能賺錢,還能吃飽,就毫不猶豫的去打工了。
現在的工作還不需要太多學歷,所以堂哥暫時沒有意識到學歷的重要性。更多時候回覺得讀書沒用,還不如早些出去賺錢。
“讀大學出來當老師,一個月也不過是幾十塊錢。我在廣州打工,計件的,勤快些,一個月能拿一百多兩百。”
不能說這個想法錯誤,只能說這是時代因素造成的目光短淺。
其實,也不算目光短淺。
因為即使幾十年後,也有讀書出來找不到工作的例子在。B大出來的去賣豬肉,去烤紅薯,比比皆是。
當例外、個別不是主流。
不管什麼時代,總不會卻懷才不遇的人。
當不能因為某個懷才不遇的人就否定讀書學習的重要性。
讀不讀書,或許現在的差別不大。但五年,十年,二十年後,差別就是天壤之別。有多少人,在四十歲的時候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讀書?
所以,陳白羽很慶幸爸媽的長遠眼光,堅持送他們兄妹去讀書。即使苦,即使累,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這個扣肉炸的好。小五不喜歡吃肥,瘦得扣肉太柴,這個半肥瘦最好。”
在大家都喜歡肥肉的時代,陳白羽是個奇葩,一點點肥肉都不吃。但在農場,買肉一般是肥肉。
即使不是肥肉,也不會全部是瘦肉。
每次吃豬肉的時候,阿媽總會咬掉肥的,把剩下的瘦肉給陳白羽。
阿媽每次都會笑話她,從小就挑剔。
“小五,在學校還能考第一嗎?小二和小三也多吃肉,一個個的,都比猴子瘦。”大堂伯娘是個很不停的給陳白羽三姐妹夾菜。
陳白羽有些懊惱,“不能考第一。考了全班第三。我下次會爭取考第一的。”陳白羽覺得為了讓大家高興,她下次也應該考個第一。
不過,真的好難。
“讀書就要考第一。第一好。小五下次考第一。”大堂伯娘又給陳白羽夾一塊扣肉,“多吃。”
陳白羽點點頭,“好。”
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下次考第一。”
二姐三姐看了陳白羽一眼,她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只能低頭吃飯,拒絕被拖下水。
“小五,來,這是你最喜歡的雞爪子。”
“堂伯娘,我自己夾菜。”
農場的人就這樣,喜歡給別人夾菜,沒有衛不衛生的說法。
如果家裡來了客人,就會不停的給對方夾菜,表示歡迎和喜歡。
陳白羽記得上輩子,家裡窮,能吃的菜少。一個月能有一次肉就已經是很幸福的好日子了。
有一次,米公來家裡做客,阿媽沒有買到肉,只能給米公炒了幾個雞蛋。米公希望把雞蛋留給他們幾個孩子吃。
阿媽不停的把雞蛋夾給米公,米公又把碗裡的雞蛋挑出來給陳白羽幾兄妹。
幾塊雞蛋夾來挑去的,最後散落在地上。
當時,大家眼睜睜的看著落在地上的雞蛋。
那時候的陳白羽不懂事,直接‘哇’地哭了出來。那時候,她因為身體不好,爸媽寵著,哥哥姐姐讓著,有些嬌氣。
米公哄著陳白羽,還趁著阿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給她一分錢,說讓她買糖。
拿著一分錢的陳白羽,終於不再想落在地上的雞蛋了。
米公吃過飯回家去了,陳白羽卻看到阿媽把地上的雞蛋撿起來,洗乾淨,然後用來給她煮雞蛋粥。
喝粥的時候,陳白羽還能吃到沙子。
但那雞蛋的味道卻讓她記錄一輩子。
那是家的味道。
在後來的很多年,陳白羽每次賣雞蛋的時候都堅持只要土雞蛋,但再也沒有遇到過曾經的味道。
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每次,她說雞蛋不好吃的時候,沒有家的味道時,閨蜜就說:現在賣的都是人造蛋,哪裡會有‘家’的味道?再說,你所謂的家的味道,不過就是雞屎的味道而已。
“小五,多吃。”堂伯娘又給陳白羽夾一塊肉,陳白羽的小碗已經有好幾塊肉了。
看著已經冒尖的小碗,陳白羽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五就是吃太少。已經12歲了,還沒有長高。”
可能天生是個矮子的陳白羽很受傷,她已經很努力的在增補營養,在鍛鍊了,為什麼身高就是上不去?
“小五,要多吃肉。吃肥肉才能長高的。你看二姐三姐,一個個都比你高。”
大堂伯娘說的不錯,兩個姐姐都不算矮。在廣東,姐姐的身高已經算是高挑了。
姐姐像阿媽,屬於身材高大的一類。
用阿祖的話說就是,骨架大,壯,看著就有力。
而陳白羽,這個基因不明的,一直都嬌嬌小小的,看著就像一顆小圓豆。
“堂伯娘,我不吃肥肉。”
“所以長不高。”
“我明年肯定會長高。”
“你去年就說了。”
說了嗎?
忘記了。
陳白羽好像哭。
以目前的身高長,這輩子可能還是不能超過155,怎麼辦?
“哇。肉條。”小胖子很高興的拍著手。
在鄉下吃飯,一般是一邊吃一邊上菜。
而孩子最喜歡的肉條和糖花生一般會放在中間或者最後,因為小孩子即使坐不住,也會等到這兩樣菜上臺後再走。
“這個肉條還有糖花生現在不吃。拿回去當零食。”大堂伯娘把肉條和糖花生放在一旁,準備一會帶回家去。
肉條是肥豬肉切成很小很細一根,比頭發絲大不了多少,很考究刀工的。切好後,然後沾上麵粉,放在油鍋裡炸,像一條條小魚,然後再染糖。
金黃金黃的,甜甜的,脆脆的,咬一口,裡面的肥肉炸成了油融化在麵粉裡。
超好吃。
糖花生就是把花生裹糖油炸後再果糖。
這兩樣都算是農場比較特色的零食。
一般酒席都會有。
但平時卻很少吃到,因為油炸,需要油比較多,村裡人捨不得。
小胖子看了糖花生一眼,然後高高興興的啃著雞腿。想象著一會所有的肉條和糖花生都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現在家裡就只有他一個孩子。
嘻嘻。
真高興。
“小胖子,別擦在衣服上。”雁堂嬸瞪了小胖子一眼,剛剛捧著雞腿啃的小手居然直接擦在衣服上,滿身的油跡。
“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油炸了小胖子呢。”雁堂嬸給小胖子喂一口飯,“自己吃。”
小胖子笑嘻嘻的拍拍圓鼓鼓的肚子,“小胖子很多油。”
“是。很多油。能炸出一鍋油,一整年都不用買油了。”雁堂嬸翻個白眼,兒子越來越像丈夫,傻蠢傻蠢的。
大堂伯娘瞪了雁堂嬸一眼,“別嚇他。”
小胖子得意的吐吐小舌頭,然後抓著大堂伯娘的手,要吃肉肉。
陳白羽還沒有吃飽,其他桌的人就已經開始分菜了。其實,這些人一般都不會直接吃飽,而是儘可能多地剩菜,然後帶回家。
在他們農場附近有一個村,但不屬於他們省,屬於廣西。他們做酒席的時候,沒有碗筷,一般都是上菜的時候就發塑料袋,一人幾個。
菜上來後,一桌人就直接分了。
分了後,就直接提著菜回家去。
陳白羽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酒宴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
嫁到廣西的姑婆的女兒嫁女,陳白羽跟著阿公阿婆去吃酒席,她高高興興的空著肚子去準備吃大餐。
翻了好幾座山在到。
然後又空著肚子回來。
空著肚子,提著菜,感覺真的很‘美妙’。
回來的路上,阿婆給了陳白羽一個雞爪子。
陳白羽就靠著舔一個雞爪子才有力氣翻過幾座山回家。回到家,找阿祖告狀,然後阿祖給她科普附近村的一些習俗。
特別是一些少數民族,很多習俗在他們看來很奇怪,但那也是人家的村文化,是從祖宗一輩輩傳下來的,不應該被歧視。
可以奇怪,可以不認同,但不能歧視,更不能以自己的立場和見解去批評別人的習俗。
“小五,這幾塊雞胸肉帶回去給阿祖。”大堂伯娘也開始準備裝菜了。
阿婆和雁堂嬸還有兩個姐姐留在曬穀場幫忙收拾東西碗筷,陳白羽則帶著小胖子,提著剩菜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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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在小布兜裡裝了不少的肉條還有糖花生,準備去找他的小夥伴。
“小胖子,我是你老婆,你要把肉條和糖花生都給我。老公就是要給老婆吃的,所有。”一個黑黃黑黃的小毛丫頭站在小胖子前面,問小胖子要零嘴。
陳白羽很想鄙視小胖子的眼光。
“我也是你老婆。”
“就是。小胖子,你明明說了我們是你老婆,你的零碎統統給我們。說話不算話的大話精。大話精比白骨精還要壞。”
小胖子被幾個小女孩圍住,嘰嘰喳喳的討論應該怎麼分他兜裡的零食。
陳白羽站在一旁看戲。
“我不要。”小胖子捂住小布兜,怒了。每次,他好不容易得來的零食全部給這些‘老婆’分走了。
他自己都快要饞死了。
“我不要你們當我老婆了。討厭。哼。”
“哼。是你說要當我們老公的。過家家的時候,你還說要給我穿新衣服。”一個黑溜溜的小女孩雙手掐腰的瞪著小胖子。
呵呵。
陳白羽差點要笑噴。
“你吃太多了。我不要你了。”小胖子繼續捂住小布兜。
“你是我老公,就要給我吃的。”
小胖子很委屈,“那我當老婆,你當老公。”
“不行。我不想給你零嘴。”
“哼。我去找別人去,我也給別人當老婆。”小胖子很有骨氣的走了。
陳白羽看的目瞪口呆,扶住腰哈哈大笑。
她剛剛吃飽,一笑肚子就痛。
不過,真的太好笑了。
“小胖子,你是男的,怎麼能去給別人當老婆?”陳白羽追上小胖子,試圖給他解釋男人的肩膀就應該擔負責任。
這小子不僅說話不算話,居然還為了吃的連骨氣還有***都不要了。
“當老婆有零嘴。”
所以呢?
就為了一點點小零嘴就把自己賣了。
“我不想和她們玩了。”小胖子有些鬱悶。
但是,他又沒有其他的小夥伴一起玩。
現在鄉下的孩子遊戲匱乏,沒有遊樂園,也沒有蹺蹺板,更沒有滑梯之類的,能玩的也不過是彈玻璃珠或者跳格子或者過家家。
上輩子,陳白羽也玩過,和小夥伴一起。誰扮爸爸,誰扮媽媽,誰是客人,然後泥沙是飯,草是菜......
小小年紀的他們都是戲精,學著家人待客的樣子。
無實物表演開門,無實物表演人情客套等等,演技比現在的很多流量明星都要精湛。
陳白羽摸摸小胖子的小腦袋,很想讓雁堂嬸把小胖子帶到市裡去。
現在市裡已經有了幼兒園。不過很簡陋,裡面也沒有多少遊戲,就是把孩子集中起來照顧方便大人工作而已。
小胖子雖然不能學到什麼,但有玩伴。
但是,小胖子離開了,阿祖就孤獨了。
陳白羽捨不得阿祖孤獨。
“姐,我給你當老婆,你把吃的給我。”小胖子拉著陳白羽的衣襬。
“我不要。你不夠帥,還不夠男子漢。啊?什麼?哦。我聽錯了。”還以為小胖子說要給她當老公呢。
呵呵。
“我不要老婆。我的零嘴自己吃。”陳白羽往嘴裡拋一顆糖花生,得意的撇了小胖子一眼。
“小胖子,你騙不到零嘴,不是因為老公老婆的問題,而是因為你的魅力不夠。否則,會有大把的小女孩給你送零嘴,給你買唐僧肉。”
“姐,我不想和你玩了。”小胖子甩開陳白羽的手,雄赳赳的走在前面,給陳白羽留下一個驕傲不可攀的背影。
“切。我還不想和你玩呢。”陳白羽撇撇嘴,“喜歡玩過家家的小破孩。”
小胖子回過頭,嘟著嘴瞪了陳白羽一眼,“我要告訴阿祖,你欺負我。哼。”小胖子一邊跑一邊叫著阿祖。
陳白羽聳聳肩,半點不在意,“我才是阿祖的真愛。”
時間還早,也不過才下午三點,陳白羽從書包裡掏出四哥送她的相機,要給阿祖照相。
“小胖子,別趴在阿祖身上,壓著阿祖了。”拿著相機的陳白羽很無奈。
小胖子雙手摟著阿祖的脖子,“我要和阿祖一起,照相。嘻嘻。”
沒有辦法,小胖子扒拉著阿祖不肯放手,陳白羽只能認命的給阿祖和小胖子拍照。
一會,阿公還有大堂伯娘他們也回來了。
陳白羽給他們每人拍了一張單人照,然後就是按照家庭為單位拍了一張全家福。實在是膠捲太貴,陳白羽只能省著來。
“小五。”阿公臉色有些奇怪,支支吾吾的,好一會,“給我和你阿婆拍一張。”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這玩意怪有意思的。”
阿公有些不自然,“哼哼。拍好點。這都是錢,拍差了就是浪費。”
“你阿婆年輕的時候也好看的。”阿公假裝看向龍眼樹。
現在正是龍眼樹開花的時候,滿樹的龍眼花正飄著香。
微風吹來的時候,笑話刷刷的落。
陳白羽差點笑了出來,趕緊嚴肅的點頭,“好。我一定認真拍,好好拍,把阿婆拍得漂漂亮亮的。”
“小五,這個很貴吧?”阿婆看著陳白羽手裡的照相機。
“不貴。質量不太好,價格也不貴。”陳白羽幾兄妹都習慣了,不管價錢如何,回家統一說法都是‘不貴’。
阿婆在農場生活了一輩子,連鎮上都少去,對外面的一些新鮮事物的認知還停留在十幾年前村長買的一塊手錶的價錢基礎。
“不貴就好。這東西挺好的。”
阿公阿婆站在大門口處,兩人挺直腰,端著身體,目光堅定的看著前方,好像在拍證件照。中間還微微的有些間隙。
“準備了。一二。”阿公突然拉住阿婆的手。
“三。”
陳白羽看著照片,很滿意,“再拍一張。站在龍眼樹或者楊桃樹下?”
阿婆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要繼續照,“好,好吧。不過,就再拍一張就夠了。拍太多浪費膠捲。”
又給阿公阿婆拍了一張雙人照,然後加上阿祖,還有小胖子等人。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
大叔公也拉著大叔婆拍一張。
大叔婆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年紀了。這......別人笑話。”
“誰笑話了。就是一把年紀了才要拍照。”大叔公不管不顧,拉著大叔婆找陳白羽拍照,“把你大叔婆拍漂亮些。你大叔婆年輕的時候可是村裡的一枝花。”
看著滿臉皺紋的大叔婆,陳白羽很為難,現在不是幾十年後有濾鏡有美顏,還能修。現在拍出來什麼樣就什麼樣。
長得什麼樣,就拍什麼樣。
陳白羽自問沒有把大叔婆拍出‘村花’的本事。陳白羽很肯定,大叔公看大叔婆絕對是情人濾鏡。
看大叔婆的五官,就知道她年輕的時候也不會是美女。
只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會把大叔婆拍出最開心的模樣的。”陳白羽拍著心口保證,然後教大叔公和大叔婆在她喊‘一二三’的時候喊‘茄子’。
阿公不高興了,“你剛剛怎麼沒有教我們。”
陳白羽鬱悶,很想說,阿公你就是走高冷路線的霸道總裁人設,喊什麼‘茄子’?這不是自毀形象嗎?
當然,話不能這樣說。
“那一會再給你和阿婆拍一張喊‘茄子’的。”
“好。”
“小五,我們喊‘茄子’會不會露出牙齦?”大叔公有些擔心,人老了,牙齒掉了。笑起來就有些醜了。
“不會。開心的照片最好看。”陳白羽趕緊安慰,“開始了。”
看著大叔婆燦爛的笑容,陳白羽有些感慨,這就是最好的愛情吧。
陪伴一輩子,即使老的時候依然牽著對方的手,依然能笑的燦爛,不見牙也不見眼。
曾經,三姐夫在結婚的時候告白三姐:希望你是最漂亮的新娘,最幸福的媽媽,最開心的老太婆。我一輩子願意為此而努力。
能當一個開心的老太婆,的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小五,什麼時候能看照片?”大叔公有些心急。
“下週,再下週吧。”等找照相館曬好後,再寄回來,這也需要時間。
大叔公鬱悶,“這麼久?”
這已經是最快的了。
否則,就要等她下次放假回來。接下來除了暑假,她就沒有其他的假期了。
“好吧。你儘快寄回來。”大叔公叮囑陳白羽,然後又懷疑陳白羽的技術,“小五,你會不會拍?要是拍醜了,怎麼辦?”
陳白羽兩眼望天,她拍照的技術是經過專業學習的,絕對比這個時代的很多照相館的技術都要好。
不少人聽到陳白羽帶了相機回來給大家拍照,紛紛趕過來看熱鬧。
好奇了,也想要拍一張。
特別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一輩子都沒有照過相。
陳白羽算計了一下自己帶回來的膠捲,一人拍一張肯定是不行的。
“等過年的時候,我多買些膠捲,再每人拍一張單人照。今天就一家拍一張,拍一個‘全家福’?或者是夫妻相?”
能拍照,大家當然沒有意見。
“小五,你說怎麼拍就怎麼拍。哎呀,我要回家換件衣服。阿美,我記得你有條裙子,借給我穿一下,紅色那條。”
“芝姐,你的腰比我的粗壯一倍不止,穿不了。”
“怎麼穿不了。你那裙子不是背後拉鍊的嗎?我不拉鍊不就行了。”
......
“我也要回去換套衣服。五婆,你幫我梳頭。我當年結婚的時候,就是你媽幫我梳的頭,人人都說我漂亮。”
“哈哈。好。我也要拍一張。我家阿雲還有小青青都沒有拍過照呢。”五婆樂呵呵的答應了。以前有些刻薄的五婆現在也是整天笑呵呵的,滿面的笑容,有孫女萬事足。
阿雲嫁過來後,很快就哄住了阿廣,而且能幹,裡裡外外的一把手。五婆當初的那一點點芥蒂也消了,每天幫忙帶小青青。
當初有些怕生的小青青現在也融入了農場的小孩子堆裡去了。
看著阿廣和阿雲幸福和美的,陳白羽也很高興。阿廣雖然腦子慢,但是一個好人,他應該獲得幸福。
“小青青越長越漂亮了。”陳白羽捏捏小青青的小臉蛋。
“姐姐好。姐姐更漂亮。”小青青也不怕生了,大大方方的朝著陳白羽笑了笑。
果然,家庭對孩子的成長很重要。
一個幸福的家庭能讓孩子儘快的忘記傷痛。
當初剛來農場的時候,小青青看到人就怕,就哭,會躲在阿雲身後,用一雙滿是恐懼的眼睛看世界。
她親生父親給她的家暴陰影籠罩著她,讓她的雙眼看起來怯生生的,對人,對世界都充滿了恐懼。
而現在的小青青雙眼靈動活潑,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這一天下午,陳白羽充當攝影師,給農場的家家戶戶拍照。幾乎每個人都換上了新衣服,整理了頭髮,每一張臉都洋溢著笑容。
學著陳白羽教的那樣,大聲喊著‘茄子’。
有人要站在田埂上拍;有人要牽著家裡的老黃牛;有人一家幾口抱著村口的大芒果樹;有人抱著一把韭菜花......
姿勢不同,但笑容一樣。
陳白羽喜歡看到大家這樣笑,熱情洋溢,就像那條被借來借去的紅裙子,紅紅火火的。
一條紅裙子,大家輪流著穿。
有人偏胖,背後的拉鍊都拉不上,乾脆就不拉了;有人偏瘦,就用釦針在後背收一下;有人高了,直接坐在草地上;有人矮了,站在小矮凳上......
同一條紅裙子,演繹著不同的千嬌百媚。
雖然,紅裙子把本來就膚色黝黑的伯孃、嬸嬸們映襯得更黑了,但大家的笑容足以掩蓋一起的足。
給每家都拍了照,陳白羽又給村裡百歲以上的老人拍。一人拍一張單人照,然後在村口的大芒果樹下拍一張集體照。
有些老人已經行動不便,被村裡的壯小夥子背出來。
這些老人很多都已經耳背,要靠在他們的耳朵邊上大聲吼。
“這樣,‘耶’。”陳白羽舉起兩根手指頭,“跟著我學。”
“還有這樣,‘OK’。”三根白嫩嫩的手指頭晃了晃,“一會,大家都要笑哦。”
陳白羽笑,老人跟著笑,跟著學‘耶’和‘OK’。
“好了。”
陳白羽擦擦汗,不知不覺,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她帶回來的膠捲也只剩下兩卷了。
要知道,陳白羽足足帶了三十一卷膠捲回來。她買三十卷,然後照相館的老闆看她買了這麼多,送一卷。
她還想著明天拜‘私山’的時候拍一些風景照呢。
“姐。”小胖子拉著陳白羽的手,想要陳白羽幫他拍照。小胖子和他的‘老婆們’想要拍一張‘萬綠叢中一點紅’。
被小胖子纏煩了,陳白羽只能答應。
拍了照後,陳白羽帶著小胖子去找李白還有乾爸。
村裡的人都拍了,只有李白和黃知然。
李白和黃知然正在下棋,對陳白羽愛理不睬的。
小胖子拉著黃知然的手,“拍照。照相。小胖子可愛。萌噠噠。”
陳白羽只說過一遍,小胖子就知道‘萌噠噠’這個詞是讚美他的話,每天都要自我誇讚一遍。
黃知然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邊的笑容有些僵硬。
李白看了黃知然一眼,再看向陳白羽,“很久沒有拍照了。我們一起拍一張吧。”
黃知然愣了好一會,然後點點頭。
上一次拍照還是在國外,他們家準備回國發展的時候,一起拍了一張全家福。現在,全家福,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黃知然心裡是說不出的痛,眼眶通紅。
不管過去多久,只要想起枉死的家人,他就痛,就恨。
黃知然眨了一下眼睛,把所有的傷痛掩埋,然後笑著抱起小胖子跟著陳白羽還有李白一起出去拍照。
面對鏡頭,不管是李白還是黃知然都一臉‘生人勿進’的高冷,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們錢。看著這樣一張明晃晃的寫著‘我是製冷器’的臉,陳白羽也喊不出‘茄子’來。
小胖子不高興了,擺著手,“姐,你還沒有喊‘茄子’。你要喊‘一二三,茄子’。”
呵呵。
陳白羽看著李白和黃知然的臉笑了笑,“好。”
小胖子高興了,跟著陳白羽喊,“一二三,茄子。”
沒有聽到李白和黃知然的聲音,小胖子抬頭看了看李白和黃知然,眨巴一下眼睛,好像在問:你們為什麼沒有喊‘茄子’?
陳白羽笑得不懷好意的看著李白和黃知然。
李白和黃知然同時的抽了抽嘴角,點點頭,然後扯著僵硬的嘴角跟著小胖子喊‘一二三,茄子’。
雖然笑容僵硬,不過陳白羽還是很滿意的。
本來還想給李白和黃知然拍兩張單人照的,可惜他們只給了陳白羽一個不屑一顧的白眼。相信如果不是兩人的素養高,陳白羽相信自己絕對能聽到充滿鄙視之意的‘切’一聲。
哼。
不拍就不拍,她還沒有空呢。
雖然不喜歡拍照,但李白和黃知然卻對陳白羽手中的相機感興趣。
看他們感興趣,陳白羽直接把相機遞過去,本來還想教他們怎麼用,卻沒想到這兩人都是高手,拍出來的效果居然比她還要好。
對了。
黃知然是從國外回來的,接觸過相機並不奇怪。而李白......相信在下放前的身份也不簡單。在六七十年代,能接觸到相機的人還真不能是一般人。
李白的身份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更神秘。
“先用了。”李白直接把陳白羽的相機給拿走了。
“要不要幫你帶一個?現在廣州深圳有很多香港貨,質量還不錯。”
“可以。”雖然李白喜歡畫畫,但有個相機也方便。
農場風景優美,有很多值得留下的瞬間。有個相機,能隨時隨地的記憶某個值得回味的瞬間,也好。
李白留在農場,是因為喜歡這裡的人和事。
人間有真情,這句話在農場能時刻感受到。
“讓我玩一天。”李白帶著相機走了,陳白羽撇撇嘴,回家去幫阿婆準備明天拜‘私山’的糯米團。
陳白羽家的‘私山’只有四個,一個是在戰爭時候犧牲的公祖,一個就是太祖公、太祖婆,還有兩個是三叔公和三叔婆。
太祖公和太祖婆兩人合葬,所以只有一個墳。
在農場,太祖公太祖婆是阿公的阿公和阿婆,已經不算是‘私山’了,因為太祖公和太祖婆的子孫後代已經分開了好幾支。
公祖在世的時候,有好幾個兄弟呢。
不過,公祖兄弟的這一輩,現在也只有阿祖還在了。
“阿婆,要準備多少?”陳白羽回來,阿婆已經蒸好了糯米飯,正攤在簸箕上涼,然後加入兩滴花生油攪拌。
自己家的糯米團是沒有紅豆之類的東西的。阿婆輕輕的搓著,捏著,一個一個,雪白雪白的糯米團憨態可掬的滾在簸箕上。
“阿婆,我明天要帶炒糯米飯去給同學嚐嚐,他們還沒有吃過炒糯米飯呢。”
“好。我明天炒香噴噴的。”
吃炒糯米飯是農場清明的一個習俗,把‘拜山’帶回來的糯米團壓扁加油放在鍋裡炒,然後加上油鹽、蒜和蔥花。
如果家庭條件不錯的,再加上肉沫。
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糯米飯好吃,但不能多吃。漲胃。”阿婆給陳便白羽捏一小團,“吃吧。”
“嗯。”陳白羽小口小口的吃著,花生油的清香融合著糯米的甜香,“黏。”
“明天,我再給你做芋頭飯。你的同學應該也沒有吃過。”阿婆想起前幾天挖回來的芋頭,準備明天給陳白羽三姐妹做芋頭飯帶去學校。
阿婆總想,孩子讀書她幫不上忙,但給孩子準備一些吃的,交好同學還是可以的。畢竟,吃人的嘴短。
出門在外,大方些總不會有錯的。
阿婆雖然沒有讀過書,也沒有走出過寶陽鎮,但她有著農村婦女特有的智慧,和為人處世的方式。
第二天,和好幾個堂叔公家一起拜祭了太祖公和太祖婆後,陳白羽就跟著阿公去拜公祖。公祖的墳離她家有些遠,需要走過兩座山。
公祖也算是烈士。
但好像除了他們自己家人,已經沒有人記得曾經為解放,為了和平而犧牲的他了。
這也是陳白羽想要做記錄的一個原因。大唐農場有很多值得紀念的人,也有很多值得尊敬的人。
犧牲的,還活著的,他們曾經的付出都應該被記住。
所以‘大唐農場文化’應該從現在開始準備。
“公祖為什麼要葬這麼遠?”陳白羽有些好奇。村裡的很多好人去世後,一般會選擇在屋背嶺活著門口嶺,就在家附近。
“這是風水先生選的。”
阿公和大叔公還有大堂伯等人挑著擔子走在前面,一邊給陳白羽解惑。阿公的墳是公祖曾經幫過救過的風水先生選的地。
大家都說選得好。
當初,風水先生問阿祖,是想要飛黃騰達,還是要闔家和睦?
阿祖毫不猶豫的說希望闔家和睦。
風水先生說阿祖是個聰明的女人,闔家和睦,全家一條心,離飛黃騰達也不遠了。
如果家庭不睦,再多的家財也會被敗光。
不過,公祖的幾個兒子,現在也只剩下阿公和大叔公了。
因為分家了,所以各家都要準備拜祭的東西,三叔公不在,炳堂叔現在也要頂立門戶了。特別是今年,喜堂叔沒有回來的情況下,三叔公那一支就是炳堂叔主持了。
一路上,炳堂叔都在和阿公還有大叔公說喜堂叔的壞話,說他是故意不回來‘拜山’,心裡沒有祖宗,沒有父母。
三叔公去世的時候,喜堂叔沒有及時趕回來見三叔公最後一面,甚至連葬禮都趕不上參加。炳堂叔對此是滿心的憤怒,覺得喜堂叔冷心冷血。
雁堂嬸拉住炳堂叔,不讓他亂說話。
不管怎麼說,都是兄弟。
說這麼多,不過是顯得自己心胸狹隘而已。
阿雁不喜歡炳堂叔的一點就是,太計較。而且,計較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在阿雁看來,不過就是浪費表情的小事,但炳堂叔卻耿耿於懷。
陳阿喜是否回來‘拜山’,其實和他阿炳真的沒有多大的關係。父母去世後,他們兄弟就已經在阿祖的見證下分家,算是兩家人。
既然是兩家人,對方怎麼樣,他真的沒有必要一而再的在別人面前提起,告訴別人自己和大哥感情不和。
這不是家醜外揚,讓別人看笑話麼?
阿雁拉住炳堂叔,不讓他繼續丟人。同時決定,一定要看好小胖子,千萬不能讓他有樣學樣。
“哎。好重。”炳堂叔揉揉肩膀,“籮筐比裡面的東西還要重。”
農場挑東西一般會用籮筐,但籮筐為了耐用,一般比較重。
因為拜祭用的東西比較多,所以需要用籮筐挑著。炳堂叔一個大男人,只挑了一會就叫累。
阿公和大叔公看了他一眼,然後恨鐵不成鋼,“沒用。平時不幹活,身體都垮掉了。你爸以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能挑兩百斤的稻穀。”
雁堂嬸把擔子接了過去,“以後多鍛鍊。”然後給小胖子使個眼色。
小胖子高高興興的擠過來,雙手抱住炳堂叔的大腿,“阿爸,抱我。”
炳堂叔可憐兮兮的看著小胖子,� ��阿爸很累,抱不動。兒子,自己走好不好?”
“不好。”小胖子執著的抱著炳堂叔的大腿。
炳堂叔只能認命的抱起胖兒子,“小胖子,你要減肥了。”
“不減。”小胖子雙手摟著炳堂叔的脖子,突然指著旁邊的田大喊,“田雞。田雞。”
只見一隻田雞在剛插秧不久的田裡跳動著,還壓倒了好幾棵秧苗,“阿爸,快。抓田雞。我要吃田雞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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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堂叔黑著臉,咬著牙,“我也想吃田雞粥。你給我抓田雞好不好?”
“阿媽,阿爸欺負小孩子,不是男人。”
“如果我不是男人,你哪來的?”
“阿祖說我是在小溪撿的。下大雨,落大水的時候,阿媽去小溪洗衣服,然後看到我正坐在一張蓮葉上,就把我撿回家。”
“噗。”
大家頓時哈哈大笑。
這對父子就是活寶。
有他們在,就不怕沒有樂趣。
陳白羽穿著水鞋,走在田埂上。
春天裡,草綠了,花開了。
旁邊的山林裡傳來陣陣的鳥鳴聲,一聲一聲的‘早禾早熟’,聲音清脆圓麗。單是聽聲音,就覺得滿滿的希望在生長。
小溪潺潺。
溪水清澈見底,能清楚的看到水下的小石頭,還有青綠色的小草在隨著溪水搖擺。
認真看,還會發現小溪裡的小魚正活躍。
青的草,流動的水,靈動的魚,美好得讓人懷疑這是仙境。
陳白羽扯一朵路邊的野花,別在小胖子的耳朵上。
“不要。醜。”小胖子直接把野花拍掉,“我是男子漢。”
呵呵。
為了零食而不想當老公,想要當老婆的男子漢?
“全廣,你也今天‘拜山’?”
路上遇到同樣‘拜山’的人,互相打招呼。
“今年天氣好,沒有下雨也沒有太陽。陰涼陰涼的,‘拜山’最舒服了。”
“呵呵。是啊。今年的天氣好,肯定是祖宗保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