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起，你便每日喝茶。現在甚至愛上了喝茶。”
“沒有。”朔王微微抬起眸，深邃而幽幽的目光落在皇上的臉上，他唇邊噙著的那絲笑意漸漸冷掉，沉聲道：“我依舊討厭喝茶，至今都是。我只是在容忍它，因為父皇教給我的道理。”
皇上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怔忪，靜默許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雙佈滿魚尾紋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曾經叱吒風雲，威震四方的皇帝，終究是有老了的那一天。
他的江山和這個九五之尊之位，終究需要人繼承。
“朔兒，你的病既然好了，便早日和素素要個孩子吧。明年大將軍要回京，到時候，讓他抱上外孫也是好的。”
朔王頷首，輕聲道：“兒臣記下了。”
“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皇上放下茶杯，將殿內的宮人盡數遣散。
他緩緩站起身，朔王也跟著站起身。
“朕年紀大了，國事繁忙，實在力不從心。東宮荒廢多年，不能再繼續無主。朕有意將你封為太子，待過些時日，便宣告群臣，操辦冊封大典。”
皇上語重心長地說著，蒼老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這個才華橫溢卻有幾分驕橫的兒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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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父皇，一直都是看重你的。”
朔王輕聲笑道：“若是我的病還未好呢？父皇會下此決定嗎？”
皇上目光露出一瞬的遲疑，隨即道：“如今你的病都已經好了，還提這個做什麼？”
他話音剛落，朔王突然俯身徑直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行了個大禮，沉聲道：“兒臣只求一生安穩，別無所求，東宮之位，兒臣無心，還望父皇收回成命。”
聽見朔王這麼說，皇上愣了片刻，隨即擰緊了眉頭，硬聲道：“莫非你還是在記恨朕因為你的病而不願冊封你為太子之事？”
朔王搖了搖頭，抬起眸子，輕聲道：“因為我做不到像父皇一樣榮寵六宮。”
“你這話是何意？”皇上不悅地問道。
“素素的脾氣，父皇並非不知。”提到白素素，朔王不由得笑了，“要她操持一個府上的事情，她尚且能夠周旋。若讓她做六宮之主，只怕這宮中的醋都不夠她喝的。”
皇上聞言，冷目一沉，硬聲問道：“就因為朔王妃，你便不願意要這太子之位？”
“父皇如此在意子嗣綿延，而我此生只要素素一位王妃，定然做不到子嗣眾多。”朔王輕飄飄地說著。
皇上聞言，眸色忍不住冷了下來，硬聲道：“女子善妒，乃是第一大忌。白素素乃是白大將軍之女，心胸定然不會只有這麼大一點兒。況且她自幼長在邊塞，不懂人情世故，未免會幫不上你。你日後定要納幾房賢良淑德的側妃，她不會不同意。”
是啊，白素素那樣的性格，若是皇上質疑要賜婚，她最多趴在床上抹一籮筐眼淚，才不會說拒絕。
可這兩三年的光景，他已經讓她流過這麼多的眼淚了，著實不忍心再讓她為自己傷心難過。
“若是娶回府，兒臣不與她們同房呢？”朔王沉聲道。
見皇上眸色更陳，朔王嘆了一口氣，低聲說：“我又何必害得那些姑娘像是活守寡一般。”
“所以！”他深深地埋首叩了一個頭，揚聲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這個...”皇上氣得渾身發抖。
這天下萬人敬仰，無數人虎視眈眈的位置，竟然被他一個又一個兒子棄之如履。
直到朔王離開御書房，皇上都沒能晃過神來，氣得俯在案臺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公公幫他端了一碗茶，勸道：“皇上切勿動了肝火啊。”
皇上喟然長嘆：“你說，難不成竟然真的是朕的錯嗎？”
公公聞言，俯身跪倒在他的腿邊。君主的過與錯，豈是他能談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