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的這一切實在是發生得太快了，快到莫小川根本沒能來得及做出任何應對。
從陸吾睜開雙眼，再到他與英招祭獻自己的神魂，總共才過去了不到十秒。
在此期間，莫小川什麼都沒能做。
他眼睜睜看著餘逆被縛龍索禁錮，春姐被抽出神魂，蒲牢奄奄一息。
然後，有佛光普照人世。
人道我佛慈悲，但卻無法普度眾生。
不論它是真佛還是偽佛。
佛光照耀在血棺之上，自然也將西王母籠罩在其中，來自欽原、英招與陸吾的神魂相互纏繞在一起，倒懸於西王母的眼簾之前，就像是從泥土中盎然升起的一株嫩草。
代表了新生與希望。
女丑輕輕抬起雙手，於是那些被沉澱入水晶棺內的精血轟然激起，在瞬息間便將西王母整個人包裹在內。
光明與黑暗原本是兩種對立的力量，卻在這一刻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和諧。
於是有生命的氣息躍然而出。
但是這還不夠。
不夠那道生命突破血色重繭，自幽冥歸來。
下一刻，莫景山出現了。
他的這道精魄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材料之一。
但這一次莫景山卻並未捨身墜入血海，而是慢步來到了莫小川的面前。
笑意盎然地看著他。
“時候差不多了。”
莫景山脫下禮帽，對著莫小川微微躬身，做出了死亡的邀請。
莫小川也笑了：“真把自己當閻王爺了？”
言罷，莫小川緩緩將蒲牢放在了地上，輕輕伸出雙手，身體發生了恐怖的變化。
他的頭頂長出了羊角，他的十指寒芒畢露，他的皮膚覆滿了甲冑，他的背後展開了羽翅，他的雙瞳是藍色的，他胸口的火光是炙熱的，他的牙齒比世間任何金屬都更加鋒利……
恐怖的山海意化作一道颶風，圍繞在莫小川的身邊，獵獵生輝。
莫景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是我徒弟，我讓你六招。”
話音落下，莫小川動了，他背後雙翅急急而振，將身體化作一道黑色的氣浪，直刺莫景山的胸口。
對此，莫景山只是錯開腳步，向著旁側挪了半尺，便悠然躲開了莫小川的殺意。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刻，莫小川的身形在半空中急停而轉，伸腳勾住了莫景山的紫色西服，隨之借力回身，於頃刻間便來到了莫景山近前，狠狠地仰起頭，朝莫景山撞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莫景山突然伸出了有些枯瘦的手掌，於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了莫小川的脖子。
所謂讓他六招，當然只是一個圈套。
不過一瞬之間，莫小川的臉色便漲得通紅，他努力掙扎著，伸出指尖的十片利刃刺向莫景山的手腕，卻被後者猛地豎掌為刀，狠厲地劈在了莫小川的眉心處。
於是一切掙扎戛然而止。
之前看起來氣勢洶洶的莫小川，竟然被莫景山輕描淡寫的兩招就給制服了！
看到這一幕，女丑再次露出了那不堪入目的笑容。
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莫小川的，果然是他師父。
這一縷莫景山的精魄在關鍵時候發揮了最重要的作用。
如此一來，大祭可成！
下一刻，莫景山拎著莫小川的脖子，緩步朝水晶棺而來，待來到西王母所化的那縷血繭前，這才伸手一拋，把莫小川丟到了女丑的身前。
然後，莫景山邁步走進了血繭中，作為此時西王母最急需的養分，滋養著她重生的神魂。
英招目色火熱地看著這一切，知道祭祀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失去了部分神魂的他當然不會死，只是修為會大部分跌落，但這一切相較於西王母的死而復生，簡直不值一提。
女丑看著躺在腳下的莫小川，目色中的神采幾經變換，終於恢復了常色。
她知道，自己體內的另外一部分已經迫不及待了。
因此接下來，女丑抬起手指，於莫小川的四肢各劃開了一道血線，完美而精粹的鮮紅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再輕輕淌落在那血繭之上。
“砰……砰……”
血繭中即刻響起了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讓人分外欣喜。
現在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步驟。
女丑再一次抬起手，卻不再探向莫小川，而是伸到了自己的眉心處。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怒吼，一道光帶被女丑從自己體內扯了出來。
那是真正屬於西王母的，最後一道神魂。
經由女丑的軀體所溫養、殘存，終於在今日迎來了最重要的一刻。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下一刻，女丑微笑著鬆開了手，任那道透明的光帶飛回她本應所在的軀殼內。
但就在這一刻，卻有兩件意外突然發生了。
一隻枯瘦的手掌悄然從血繭中探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西王母神魂，就像是經驗老到的捕蛇人，捏住了毒蛇的七寸。
看到這一幕，女丑面色劇變，正欲欺身上前，卻猛地感覺到一陣劇痛從腳踝處傳來。
因為第二件意外。
原本早就應該昏死過去的祭品，或者更準確的說，莫小川，突然睜開了雙眼，用利齒死死地咬住了女丑的左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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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川不是狗，但他可以是饕餮。
所以下一刻，莫小川只是輕輕扯動了一些脖子，女丑的左腳腳踝便從中撕裂開來，碎骨崩裂、血肉飛濺。
猝不及防之下，女丑的重心一歪，猛地摔落在了塵埃中。
而與此同時，莫小川已經徹底將其一足的血肉化為力量，因此他接下來的動作便更快了三分。
根本不等女丑重新站起來，莫小川便撲在了她的身上，狠狠撕裂開的嘴角毫不留情地貼在了女丑的脖子上。
一旦被饕餮之力刺入要害，便再無幸理。
不管你是山海至尊神，還是如來佛祖。
女丑輸了。
輸的一塌糊塗。
但她還活著。
因此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努力抬起頭來，看著慢步自血繭中走出來的莫景山，悽聲大喊道：“這不可能！”
莫景山捏著西王母的神魂，身上的西服竟然寸塵不沾。
“沒什麼東西是不可能的，既然你早就知道小川是我莫某人的徒弟，那麼，在對他動手之前，就應該會想到有今日這般下場。”
話音落下，莫景山又轉頭看著面色慘白的英招，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你以為，莫某人的精魄是那麼好拿的嗎？”
伴隨著莫景山的這聲輕問，另外一邊，莫小川已經徹底咬斷了女丑的脖子，並不打算給她再繼續悲傷或者絕望下去的時間。
他知道女丑與西王母姐妹情深。
也知道她們或許也都是可憐人。
但仍舊罪不可恕。
給她一個痛快，便是莫小川最後的仁慈。
然後他站直了身體，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漬，真心實意地笑道：“師父，好久不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