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領養我的家庭~我很喜歡~
沈秦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卻是沒有一點兒笑意，反而有些譏諷：“有爸爸、有媽媽、有狗……呃……還有一對龍鳳胎……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領養我呢？”
寇馳有些不解，在他看來，領養其實無關家庭是不是完整，或者有沒有孩子，只要有心、誠心、真心，這些都不是問題，而且他很不喜歡沈秦現在的狀態，暮氣沉沉，像個老人一樣，對生活好像沒什麼憧憬，這樣很不好：“不說這些好嗎？現在你有尤里、季嘉，還有我啊！我們都會幫你！對你好！想以前的事情幹嘛？”
“不好，”沈秦哪裡瞧不出他在想什麼，嘆了口氣繼續說：“我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家庭……不~也許說是羨慕更合適，他們有的，我都沒有。我也好想生活在這樣的家裡。”
“不用在學校被人笑~不是桌子被弄髒就是書本被扯爛……”
“也不用一個打好幾個~當然打不過了~”
“當然也不用一口飯嚼好久，告訴自己吃了很多~吃飽了~”
“不用再穿兩隻不一樣的襪子……能穿一次新衣服……”
“你知道嗎？剛到那家裡的時候，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脫鞋，地板亮的能夠照出我來，可是我的襪子破了好大的洞，他們的兩個孩子站在樓梯邊看著我，穿著漂亮襪子的腳套在毛絨拖鞋裡……”
“兩個孩子來拉我，熱情的要我去參觀房間……唔……那天我身上被掐的有些慘……”
“呃……我還是會告狀的，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爺爺說過任何事情都要告訴他……所以我告訴了當時的養父母……不過結局並不好啊，除了冷冷淡淡的一聲‘嗯’之外就沒了，當然哈哈，我晚上又被修理了一頓，還被關在小黑屋。”
“不過我覺得都能忍的，因為我第一次穿上新襪子了，飯也能吃飽。”
“而且其實打幾下也沒什麼，畢竟下手倒是沒弄出過血，不像我在學校打架……”
“狗的事情……現在想想其實不那麼重要，因為我不管有沒有被咬……可能結果並不會改變吧……”
“其實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啊……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收養了我……又來折磨我呢？”
這個問題纏繞了沈秦兩輩子，一直是無解的，只不過上輩子沒了交集倒是能很好將情緒掩藏起來，掩藏的深到自己也沒能發現端倪的地步，直到在這裡看見他！那些被深埋的記憶瞬間湧現出來，擊潰了自己苦苦維持的防禦。
以至崩潰。
上杉池的治療有用嗎？當然有？可這種心理上的問題，也許能不知不覺中就治癒，也許……花上一輩子也沒個起色……
沈秦扯起左腳的褲腿，小腿修長，肌肉也很漂亮，只是側面密密麻麻的煙疤很是滲人：“你看，這些就是我的童年，所以你那些屁事兒還哭鼻子，真的很丟人啊！”
寇馳只覺得喉嚨被堵著了一樣，發不出聲音，只緊緊咬牙閉嘴，害怕一張口就又會哭出來。
顫抖的伸出手摸上那凹凸不平的皮膚，只覺得觸手滾燙，腦中轉來轉去的都是沈秦打球從不穿長襪的畫面，心裡酸澀的不得了！
少年彼時還只知道用難過來形容現在的情緒，緩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只是聲音都在發顫：“為什麼不告訴…~院長？或者別人……”
“院長會很麻煩啊……孤兒院的孩子們也會受波及啊……他們都太苦了……”沈秦這麼說著眼角卻掛著笑，替寇馳抹去臉上的眼淚：“嘖嘖！小孩子就是這樣，一點點事情就知道哭鼻子！都過去的事情了！”
其實沈秦心裡很明白尤里、季嘉對他的好有多真心誠意！可心理上總是脆弱的可怕，一到那個點就好像被催化了一樣，理智瞬間被剝離，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事後回想也很丟人的好嗎？
寇馳大概是想著今天哭的臉都沒了也就不顧什麼形象了，又扒拉開沈秦右腿，這邊倒是好好的，只有些摔傷之類的老疤痕，這在男孩身上倒是常見的很。
沈秦笑著說：“人家又不傻，兩條腿都弄了被發現的機率就會變大啊。”
“還有哪裡有？”寇馳氣急敗壞的就要來扒沈秦衣服：“那些人真是太畜生了！那兩個孩子多大！他們也用煙頭燙你……嗎？”
話音嘎然而止，沈秦背上交錯的傷害讓寇馳倒抽一口冷氣，手指張開又縮回，壓根就不敢去碰，只憤怒的錘了錘枕頭：“那些畜生！我們去告他們！你怎麼還允許那些人在網上亂寫！！秦你是笨蛋嗎？”
“說什麼呢？被燙的？被抽的？說不定還會把尤里他們拖下水！”
寇馳噎了下：“尤里、季嘉知道嗎？”
沈秦搖搖頭，哪裡會去說這些事情，揉了揉太陽穴，心下有說出口的放鬆卻也有些無奈：“都說了重新開始啦！說什麼……”
“你剛看見什麼了？”寇馳總算想起正題，又給沈秦遞了溼毛巾：“眼睛腫的難看死了！快敷敷！”
沈秦笑著接過來難得的沒有去損眼睛也紅腫的寇馳：“哦~雙胞胎的哥哥。”
“靠！在哪裡！我去找……”寇馳跳起來卻又被沈秦一把拉住，瞬間更加惱怒了：“你怎麼那麼沒用啊！還拉我！這時候應該好兄弟一起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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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你個頭啊！他們兩個當初就小孩子，能做多大的事情，頂多掐掐打打而已，這些……都是大人弄的……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去找他麻煩……到時候真正麻煩的還是我！”
道理寇馳都懂，現在完全是屬於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的年代，事情再弄大一點尤里那邊的麻煩會非常大！可這口氣怎麼咽的下去！
“喂喂喂！這麼生氣幹嘛！我能說出這事情，其實真的就不太在意了。”沈秦倒不是安慰寇馳，身體上這些痛早就過去了，現在他只想把心理上的毛病治好，過些正常的生活。
寇馳是又氣又無奈，只能又把人塞回被子裡，悶聲悶氣的來了句：“那些疤~太難看了。”
沈秦愣了愣，笑著點頭：“我知道啊，所以都不露出來啊，嚇到你了啊？”
“我呸！”寇馳彆扭的轉過身：“去紋身吧，把那些難看的疤痕給蓋起來！就當……它們不存在了！”
這下沈秦還真有些傻眼，上輩子也算是有個鐵飯碗的，就是再出格也沒想過這個，只得乾笑兩聲：“這個……還是算了吧……”
“怕什麼！我陪你啊！”寇馳又回頭瞪了沈秦一眼：“膽小鬼啊！反正那些疤……太難看了！我看不下去！”
看著少年又瀰漫上水霧的漂亮藍眼睛，沈秦終是笑著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