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西銘鎖了門出來，夏欣一邊跟著莊西銘往外走，一邊回頭望，問莊西銘：“莫小軍下班等你好久，剛才給你說了什麼？”
莊西銘邊走邊說：“他給我講了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一點不好笑。我就給他一部他愛看的資料片，他肯定會忍不住馬上要看。”
“什麼資料片？”夏欣更好奇了。
“內部資料片，少兒不宜。”
夏欣聽得心裡那個癢癢。
進了電梯莊西銘說：“那家飯店不僅粥做的好，八冷盤也獨具風味，招牌菜是一品豆腐和蔥燒海參。”
夏欣說：“你說的那麼多，哪裡吃得了，今晚主要吃粥，不許喧賓奪主。”
電梯到了一樓，莊西銘請夏欣先出，兜裡手機響了:“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莊西銘望望夏欣，走出電梯接了電話。夏欣走向大門口等他。
“喂，你在哪兒趕緊回來！”叢若嘉開口命令說。
“我在公司樓下，你要我趕緊回哪裡？”莊西銘有意走到大門口靠近夏欣。
“我在你家啊，我帶了一瓶紅酒，從飯店叫了好多菜，等你回來剛好吃。”
“發生了什麼好事，需要喝紅酒慶祝？”莊西銘問。
“好事？好事是別人的，呵呵，我們公司新來了一位藝術總監，據說某國際四A公司的大牌設計師，明擺著我人老珠黃不堪用了，一醉解千愁吧。”叢若嘉幽怨地說。
夏欣聽得清清楚楚，莊西銘目光望過來，不等莊西銘開口便急急說：“你趕緊回去吧，若嘉姐姐等著你呢，晚了菜就涼了。”
莊西銘對著手機說：“你會做皮蛋瘦肉粥嗎？”
叢若嘉說：“皮蛋瘦肉粥？沒做過，不過你想吃我可以試一試。”
夏欣衝莊西銘使勁搖手。
莊西銘說：“是小夏想吃，我現在和她在一起。”
叢若嘉興奮地說：“叫她一起過來吃啊，我一定用心好好做！小夏是個開心果，快叫她一起來！”
莊西銘掩住手機對夏欣說吧：“一起去吧？”
夏欣說：“不了，我喝不慣姐姐煮的粥味道。”隨即一笑說：“開玩笑了，我晚上還有事，喝粥為了省時間，你家那麼遠真的去不了了。”不知為什麼，夏欣就是不想去，雖然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是不想去。
叢若嘉那邊半天沒聽見回話，急著叫：“把電話交給小夏，我給她說。”
莊西銘把手機遞給夏欣。夏欣不想接，推不掉只能接了。
叢若嘉熱情地說：“小夏你快來，上次在酒吧我們只喝暈了沒喝痛快，今天晚上我們只喝痛快不喝暈！”
夏欣說：“我下午出來採訪，完了剛才經過莊稼大廈，順便就上來了。晚上我還要趕稿子，謝謝若嘉姐好意了，你和莊總慢慢喝吧。”
叢若嘉說：“你這人就是想太多太客氣，現在還叫什麼莊總啊，叫西銘，或者叫銘哥！報社記者應該和我們設計師差不多，天天催稿子改稿子忙碌的命，過來先喝點酒，喝了酒來靈感，這邊電腦筆記本網路都有，保你思如湧泉運筆如飛！”
“不了，若嘉姐，今晚真的不行。”夏欣抬頭望莊西銘，一副求救的神情。
莊西銘拿過手機：“算了，不用勸了，改日提前再約她好了，小夏做事情都有計劃。”
夏欣心裡悶悶想，有計劃又能怎麼樣，不照樣被別人打斷。
莊西銘收了電話，低聲說：“對不起，又虧欠你一次。”
夏欣臉上撐著笑容：“你知道就好，我全記在本子上了，到時要你一起還！”
莊西銘說：“我送你回去吧。”
夏欣說：“不用，又不是一個方向，我打車更方便。”低頭說：“其實你一點不欠我什麼，當初就說好的，閨蜜優先女朋友，何況我這個協議女朋友。”
莊西銘心裡驟然一疼，看著夏欣孤單單垂頭沮喪的樣子，很想將她摟進懷裡抱一抱疼一疼。其實當初他說的是，做他的女朋友，只需要受他和叢若嘉的現狀關係。莊西銘此時不想多說解釋，因為非要選排次序，他心裡也排不清到底哪一排第一，哪個排第二。
夏欣突然叫道：“哎呀，我的手提袋丟公司了。”
莊西銘問：“東西重要麼，丟哪個地方了？”
夏欣說：“應該丟在辦公大廳，我記得從你辦公室拎出來了。”
莊西銘拿手機說：“我叫莫小軍給你送下來。”
夏欣說：“不用，我自己上去拿，你快走吧。”見莊西銘站著不動，兩手推著莊西銘後背，使勁往外面走：“你快走快走啊，若嘉姐都等急了。”
莊西銘踉蹌著被推出大門，回頭說：“好了別推了，我走我走。”
夏欣鬆開手，低聲說了聲：“再見。”轉身往電梯間跑，唯恐跑得慢了莊西銘會看見她紅了的眼圈。
莊西銘走出大門外幾步便停下，轉回身已經看不到夏欣的影子。他站在大廈門前石獅子下，很想抽一支煙喝一杯咖啡嚼塊口香糖，總之做點什麼都行，他很少有這樣從心底冒出窒煩不安，即便面對億騰的強勢打壓也沒有。
這種窒煩不安，完全沒有清晰應對的策略，因為它已超出了理性管理之外。
回家，還是去吃皮蛋瘦肉粥？
誰該排在第一位？誰應該排在第一位？應該把誰排在第一位？
莊西銘第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圍繞著獅子轉著圈，等待夏欣下來。
夏欣下來，或許能幫助他理清該怎樣選擇。
莊西銘看看表，五分鐘過去了，夏欣應該下來了。
又等了十分鐘，夏欣還沒有從樓裡露面。
莊西銘最後望大樓上望了一眼，揮揮手叫車走了。
夏欣一口氣跑到電梯間前，使勁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幸好電梯裡沒有一個人。
夏欣跑進去，使勁摁下樓層電紐。
電梯沉穩地上升著，夏欣心裡狠狠地訓導自己：不長記性，下午為什麼那麼失態呢，人家紳士禮貌客套，你只是一個協議女友啊。六個月一過，他做他的CEO，你做你的小記者——如果能進入都市社的話，兩人各走各的，再無相干，或許大街上遇到了會彼此微微一笑，或者逢年過節翻通訊錄看到名字時會順手發個問侯簡訊，頂多也就這樣了，就這樣了！你和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一想到和莊西銘有一天終將變成路人，夏欣心就一揪一揪地痛。痛什麼痛？你沒有這個心痛的資格！莊西銘再好也不是你的！你又不是沒有人追，從給你寫情書的男生名單裡隨便抓一個好了。裡面沒有過90分的？沒關係，一定還會有情書送來的，還沒有達到90分的，那就滿分120好了，只要他真心喜歡我，只叫我開心，不讓我心痛。
昏昏亂亂漫遠邊際地想著，莊稼樓層到了，夏欣走出來，公司裡面已經亮起了燈光，伸手摁下門鈴。
“哎呀，這次怎麼這麼快，難道我開了幸運卡？”莫小軍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夏欣想起上一次找馬恩半夜來公司，莫小軍就把她當成送外賣的，景場太相似了，彷彿就是昨天的事。
莫小軍走出來看見夏欣一怔：“你不是和莊總一起走了麼？怎麼又上來了？”
夏欣說：“快開門，我不想和他去了，回來看看你不行啊。”
莫小軍腦袋嗡地一聲，感覺天空禮花一朵朵炸開來，馬上意識到夏欣在開玩笑，對啊，我倆是哥們兒啊，開懷笑了：“行，我剛訂了加大號快餐，分你一個雞腿！”
夏欣進了屋，“有牛奶嗎？”早餐之後滴水未進，一天又驚又嚇，現在有點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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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軍快步去吧檯拿了盒盒裝奶，還端了一小盤薯片零食，擺到前臺擱板上。
“先墊巴點兒，快餐一會兒就到，我再催催單。”莫小軍手忙腳亂把盒裝奶撕開一個小口，不小心撕歪了，又忘了拿吸管，跑步去拿吸管，又把小碟子帶翻了。
夏欣坐在凳子上環顧熟悉的背景，熟悉的開花板，熟悉的人，有個哥們兒真好，可以過來落落腳，可以蹭包奶茶，可以減壓增笑。
“莊總呢？”莫小軍拿了吸管禁不住又問。
“你老問他幹麼？下了班你不歸他管！”夏欣插上吸管邊吸奶邊說。
莫小軍不好意思撓撓頭，明明兩個人一塊下去的，隔一會兒一個人上來了，任誰也感到奇怪。
夏欣眨著眼睛問：“莊總說給了你一部資料片，你是不是正在看？”
莫小軍腦子一轉明白夏欣說什麼了，笑著回答：“是啊，資料片少兒不宜。”
莫小軍也這麼說，夏欣更加好奇了，拿著牛奶站起來：“我也要看，快帶我去看。”
莫小軍說：“不行，莊總說資料片保密，不能讓外人看。”
“我算外人麼，求求你了，快帶我去看吧。”夏欣拉著莫小軍軟聲相求。
莫小軍受不了了，“好好好，看了就忘掉，不準對外人透露。”
“放心吧，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莫小軍領著夏欣進入工作區，中途停下來說：“公司規定，工作區內不許帶食物進入，你喝完奶再說。”
夏欣氣得狠推莫小軍一把：“我偏要進去喝！又沒有人知道，你怕什麼？”
莫小軍指指夏欣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說沒有人知道，再說了……”
夏欣用一支手捂著耳朵，一邊大口將牛奶吸光，衝著莫小軍晃了晃空盒子：“懶得聽你囉嗦，喝完了！滿意了吧，可以進了吧？”
莫小軍接過空紙盒丟進垃圾簍，“可以了，說好了，看過資料片不許外傳啊。”
“哎呀呀，你比唐僧還要囉嗦！知道啦，知道啦！”
莫小軍讓夏欣在自己椅子上坐下，自己彎著腰敲鍵盤輸入一串密碼，螢幕亮了，滿螢幕都是字母、公式和數字。
“資料片呢，快放啊。”夏欣催著說。
莫小軍指指螢幕：“這就是啊，公司內部資料片。”
夏欣頓覺連上兩個人的大當，氣乎乎說：“不看了，你們真壞！”
莫小軍一臉無辜地說：“說好了少兒不宜，本來就不是給你看的。”
夏欣站起來連捶莫小軍兩拳：“想不到IT男也這麼狡猾！”
莫小軍不忘補一刀說：“剛才看過的千萬不要給別人說啊。”
夏欣本來住了手，聽了莫小軍這句話又接著打了十幾拳，赤/裸裸諷刺自己程式設計盲什麼都看不懂麼。
莫小軍笑嘻嘻地不躲也不還手，任由夏欣打到累。
也真是，喝了牛奶打了莫小軍幾十拳，夏欣心裡痛快多了，難怪莊西銘說最好的洩壓方式就是打人形沙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