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楊怒罵著，腳上卻是不停歇，看似平穩實則急切。
“嗨！我多殺幾個人賠你不是。”
我翻轉過來，將手心交疊壓在臉下，痴痴地盯著她。
花楊二話不說，直接解開衣服，掀開被子滾進來，像母親般圈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唱著姑蘇女人們每夜哄嬰孩兒的搖籃曲。
“青石板的馬路邊，
那離別似空間，
勾起我不斷對你的思念，
倘若雨勢再蔓延，
能再多看你幾眼，
現唯借手絹吻你的臉。
……”
我堵著鼻子環抱住花楊，八爪魚般交纏著。
我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樣，更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樣。
大概沒有比花楊更好的了吧？
“敗家子兒！”花楊依舊怒罵著，手上動作不減絲毫。
“你還罵我？！”帶著鼻音，我翁裡嗡氣。
“不罵你罵誰？！不就是被人捅了嗎？啥樣兒的傷都沒受過？胳膊斷了都是老孃伺候的，不然你現在會是繁花樓的主子？我才是你主子了吧？”
年少的時候初次殺人帶來的興奮，讓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沾沾自喜，竟然接了殺“大頭刀”的單。
六歲的我，那時才剛修繞指柔，以為靈巧定能以柔克剛，還沒近身就被雞崽子般擰起，雙臂以詭異的姿勢向後彎曲，是花楊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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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這世上，除了小四，我便又多了一人。
一個只會罵我的下屬。
一旦開口，情緒就像洩了閘的決堤，埋首在花楊的柔軟裡面，無聲地述求。
“我知道不必介懷，但是，我配不上他。我是泥坑的臭石頭，又髒又硬。”
“好不容易受夠了沖刷，乾淨了，至少能被他拿得出手，一下子又回到泥坑裡。”
“他其實是有好感的，我其實喜歡他很多年了。我不敢，我活著的目的不是擁有他。”
“我不該動心的。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他時時刻刻在警告我，我不配。”
蜷縮著，顫抖著，輕聲哭訴著。
一腔難安發洩完了，只剩下抽泣，停不下來的抽噎。
花楊道：“若是累，便回來吧。跟小四，簡簡單單的。”
我忙不迭搖頭：“不要。”
“不要一眼望到頭的了無生趣的日子。我還要讓你和花樓的姐姐們，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接受他們的膜拜。我的命，不是我的命。”
抽噎越來越小，反而越來越精神。
兩聲輕敲，花楊坐起，憐愛地吻了吻我額頭：“時辰不早了，我得回花樓。錦繡，且記著，你永遠還有深淵和繁花樓。”
我鬆開她的懷抱，擦了擦淚痕，目送她離開。
開門的瞬間，顧承安的身影，便守在門前。
他溫柔地注視我，笑了笑復輕輕敲了敲門：“大哥我，能進來嗎？”
我點了點頭。
他笑起來真好看，像春風在樹葉上一般。
他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練武遇到什麼麻煩了？”
他既然故意岔開這個話題，我便順著。
“嗯，我吸取了山村拓的內力，卻不得章法。”
顧承安從闊袖裡掏出一本書《東瀛秘錄》，我驚訝道。
“這是？”我難以置信地接過，翻開看了兩眼，便覺神清氣爽，疲累散了大半。
“那山村拓是東瀛人，修煉路數與我們大有不同。你全數吸取，定與你原有功法相沖。若是常人，幾乎是命喪當場，也幸好是你。”
顧承安慶幸道：“幸好你沒事。我這幾日讓人找到了這本秘錄，果然對你大有裨益。”
既是東瀛秘術，又豈是那般輕易能得到的？
也不知顧承安付了多大的代價。
臉色有些蒼白，我忙去檢查，他慌亂壓下我的手。
“我無事。想來是沒休息好。我能睡會兒嗎？花楊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