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月被這段話聽得雲裡霧裡,不久後,喬家便是舉行一場所謂的做法,一群道士繞著她所住的西苑正反走了三圈,嘴中唸唸有詞。
四姨娘冷漠的看著所有人,滿臉都是不屑。
祁皎月與她坐在中間,是時不時就有人朝她們灑水,潑一些成分不明的粉末,最後在對著她兩吼上幾句,法術就成了。
為首的大師用指尖沾水,施捨似的朝她一甩手,一滴溫熱的水剛好濺到她眉心上。
祁皎月發誓,她最討厭這些道士搞得這些亂七八糟毫無作用的東西了。
“喋!”白袍道士朝她伸出一隻蘭花指,聲音抑揚頓挫,像唱戲似的說道,“就是你!”
祁皎月眉角抽搐,原以為這樣就完了,誰知這位道士十分盡職盡責的唱到:“此女的陰氣過重,實乃大煞不詳!出生不詳!必有大禍!”
一旁的姨娘很是意外,側臉看了一眼祁皎月,隨後又狐疑的看向道士,顯然不太相信,畢竟她可是剛入府沒多久的丫頭片子,怎麼可能和喬家的殺人不詳扯上關係呢。
除了這位四姨娘,其他的幾位一旁看好戲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是相當意外,大夫人身邊的丫頭驚訝道:“白大師,你怕是弄錯了吧?”
白大師捋一捋他下巴上的鬍鬚,一臉高深莫測的說:“天命所指,實乃為邪。”
祁皎月心想:自己來這裡雖然也算是殺過人,但也不至於是濫殺無辜,走火入魔也算?
大夫人一個勁的對這位姓白的大師使眼色,就差沒有走過去,當面告訴他應該怎麼做了。
看到這裡,祁皎月也懂了,這壓根就是這幾位夫人想藉著驅魔的名義來一招借刀殺人。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祁皎月發現這個四姨娘為人低調,從不招惹是非,甚至都未指示過她,有一次半夜被蚊子擾,她也不吭聲,自己一個人點燈燃薰香。
祁皎月差點就忘了自己在這裡還是個丫頭的身份,以她這樣的性子,不可能會得罪兩位夫人,若論美貌,二夫人則是要更上一層。
祁皎月覺得這喬家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還有這位道士,來之前肯定已經和這兩位夫人串過氣,今日一來矛頭就是對準四姨娘的,誰知道,居然是拿自己開刷。
白道士對兩位夫人的眼神視若無睹,他叫來一位小童,為自己端來一盆金黃顏色的水,解釋道:“這是妖魔水,若我心中有鬼的人,粘了此水必定還現原形。”
“……”祁皎月看著用滿盆的染料,心中憋笑,耐著性子說道,“大人說話無憑無據,奴婢不過是一個月前來的,平日就留這西苑,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今日若是這樣平白無故冤枉了奴婢,你這讓奴婢今後怎麼做人?”
對方冷哼一聲,直言:“你既是妖魔,那麼必要剷除,何來把你留下的道理。”
“聽這位白道士的。”一直在不遠處圍觀的喬大人終於沉聲開口,“若這位大師冤枉你,我再替你賠個不是。”
賠個不是就算了?祁皎月實在佩服這位喬大人的邏輯。
祁皎月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便也由著去了。
白道士先是讓一群子弟圍著一盆有顏色的水上躥下跳,祁皎月彷彿看到了原始人群魔亂舞的樣子。
最後,弟子們整齊的排成兩排,他濃墨登場的從中間走出,來至祁皎月的跟前五步遠的距離。
他道:“請姑娘伸出你的雙手放在這盆中。”
祁皎月依言放了上去,心想:這是金盆洗手?
一位青袍弟子點了一柱香放在一旁,也不知道這到底燃的是什麼香,她極度不適,有些噁心。
“大家快看,這妖起反應了!她對我們家祖傳的沉香不喜歡!”一直在默默觀察她的弟子突然指著祁皎月的鼻子大叫道。
祁皎月:“……”
難道他們就不認為這香很沉悶到有些噁心嗎?
祁皎月心中驚疑不定,周圍人似乎都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反感,難道是自己鼻子比一般人要靈敏,所以才對這個原本味不大的香薰感到頭暈目眩?
這時,一旁的四姨娘突然開始倒地嘔吐起來,祁皎月來不及去揣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
大夫人尖叫:“快看,還說她不是妖怪,我看這丫鬟其實是和這位妖精待久了,才會被誤認為是不詳,大師你快看!”
一旁的二夫人也在幫腔:“就是,公公你瞧瞧她,吐的都是些什麼!”
四姨娘吐出一灘晦暗不明泛著酸臭味的液體,定晴一看,發現其中似乎還是什麼東西在蠕動。
“蟲子!媽呀她吐了蟲子。”大夫人捂住嘴巴連連後退。
白道士大步走上前,細看後道:“這種不是蟲,是來自北原的一種蠱蟲,雖然老夫暫且還不知道哪類邪物,可老夫現在建議把這主僕二人關押隔離,待老夫弄清這具體為何蟲時,再坐打算。”
喬大人也發話道:“就聽這位大師的,把這主僕二人關在柴房。”
關於喬家接二連三的離奇死亡案才摸了一個邊,就被人趕到柴房去了。
祁皎月又不是沒有被關過,所以倒也冷靜,在連門窗都沒有的柴房中為兩人鋪了一個簡易的床鋪。
祁皎月拍拍地上的稻草:“可能睡著不太舒服,但總比睡地上強,總歸不會患傷寒的。”
四姨娘聞言,也就躺了上去,背過身不再看她。
外面天色還早,柴房卻是昏暗一片,周遭除了兩人淺淺的呼吸聲,寂靜得有些可怕。
祁皎月想到那道士說的蠱蟲,閉眼仔細回想當時她看到的那些不斷蠕動的蠱蟲模樣。
她認為那些蟲根本就不是什麼蠱蟲,北原的蠱蟲她見過,大多數時候,不是真的蟲,它們大多數時候更像一種細小的昆蟲。
塔其恩曾經也說過,只有低階的蠱蟲才會是最原始的青蟲形態,這些蟲作用也不大,最多是寄生在人的體內,讓人感染疾病,若是治好了,那些蟲自然就沒了。
心中疑問實在太多,而且還都打著死結。
唯一能解答的,恐怕只有這位四姨娘了。
好在這場法事之前,她提前傳信給了祁珩,讓他調查那天究竟是那位管家手下的衙役來了喬家,同時還把當時聽到的談話,一字不漏的寫了上去。
“你是誰派你來的。”四姨娘突然開口道。
祁皎月聞言睜開眼,問答:“奴婢家道中落,為了謀殺把自己賣過來的。”
“是嗎?”四姨娘翻了個身,“我聽說本應是在大夫人那裡做事的。”
祁皎月不露破綻的回答:“恩,奴婢剛來時,不懂規矩,衝撞了大夫人。”
“所以,你就被趕到我這兒來了。”四姨娘接著說,“不過,這下那可就慘了,我現在是妖,沒多久老爺一定會將你隨同我一起被趕出喬家的。你本就沒了良籍,又被喬家趕出來,誰敢繼續要你?恩?”
祁皎月思索後說道:“奴婢不知道,風餐露宿當個乞丐也可。”
“呵。”四姨娘彷彿聽到了什麼好聽的笑話一般,嗤笑一聲道,“覺悟倒挺高,我還以為你會說些什麼要一直跟著我,表忠心之類的。”
四姨娘今天的話格外的多,比她這一個月說的話加起來還要多。
祁皎月:“若夫人願意繼續留著奴婢,那麼奴婢也當不離不棄。”
四姨娘不再回答,不知過了過久,祁皎月聽到了她均勻沉穩的呼吸聲。
再到後來,祁皎月抗不過睡衣,也倒在牆角睡了。
祁皎月以往為了嚴格要求自己,一旦視窗有透出陽線灑到她臉上,她便能自覺醒了,可這柴房沒有絲毫的光線能透過來,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周身疲憊,不僅如此,脖子酸痛不已。
祁皎月活動一下發麻的雙腿,接著昏暗的光線摸索了出兩塊碎石頭。
本想著要點過檢視柴房裡的具體情況,可一想到屋中除了自己,還有一位可能還在睡覺的四姨娘,也就放棄了。
她重新倒下去,雙手交疊的放在腦後,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不一會兒,她又睡著了,沒多久又甦醒,祁皎月來來回回這麼幾次,終於受不了了,站起身活動筋骨。
黑暗中的四姨娘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悠悠然的說道:“你風餐露宿的願望恐怕要落空了。”
祁皎月立刻明白她是接的前一句話,隱約感覺她話裡有話。
果不其然,不久後就有人打開門,朝裡說道:“老爺要見你。”
祁皎月隨同四姨娘出去後,才發現,此時天已黑,門外的丫鬟打著燈籠走在前方照明。
來到喬老爺的裡屋,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其中一位滿頭銀髮,年齡約在六十上下的老人正端坐在首座,喬大人坐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叫了她一聲母親。
兩人來到正廳,一同下跪。
老人坐得筆直而又端莊,眼神一掃而過,帶著不怒自威的嚴厲。
只聽她緩慢的說道:“今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這人不信什麼歪門邪道,凡是都要講究證據,既然自家人都在,索性都攤開說。”
祁皎月來之前都注意到,這間屋子,除了幾位姨娘夫人,喬大人以及他的兒子以外的丫鬟侍女,都是年歲較大的。
這應該都是他們各自的心腹。
祁皎月本就冷靜,現在心中大致有數後,便更加的漠然。
“還要怎麼攤開說?”大夫人不屑道,“今兒大家可都是看到這四姨娘吐了什麼個穢物出來,證據都在這兒擺著!”
二夫人也在一旁幫腔:“吐的那蟲子別提多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