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午，林星羽不知道在哪裡弄到了幾塊黏土，可能是買的，小店裡到處都是。
正好這節課老師不來，於是一個教室炸開了鍋一樣，所有聲音加起來如獅子咆哮般震耳欲聾，驚得整棟教學樓無法安寧。
同學們聊八卦的聊八卦，唱歌的唱歌，玩遊戲的玩遊戲，玩得不亦樂乎。其他班級的也受到感染，聽不進課，時不時偷聽這個班的一些八卦什麼的，學習的寥寥無幾。老師們的聲音都被淹沒了，就算有人想聽，也聽不見。於是老師們按捺不住自己想揍人的心理，紛紛聚在這裡。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儘管他們喊的嗓子都啞了。
有些年紀大的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年紀稍小的無奈地嘆氣，年紀再小一點的，紛紛跺腳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一個眼尖的同學瞄見了幾位老師，動作極微地用胳膊肘搗搗旁邊的人：“噓，老師們都上來了。”
這簡短的一句話嚇得那個人不敢再做多餘的動作，只是繼續轉告其他人“老師來了”的訊息。
耳朵尖的，別人相互傳播的過程中，早早就聽見並乖乖坐好，其他聊得不亦樂乎的硬是要在他們耳邊說才知道。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全班幾秒內的功夫裡，鴉雀無聲。
世界上有一句話，就算被騙了上萬次也能騙到人，就是——“老師來了”！
反響果然很大很驚人啊！
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實在忍無可忍，大聲呵斥：“你們吵什麼吵啊！整個學校就你們最吵！還讓不讓別人上課了！你們老師呢？太不負責任了！把他們叫過來！還有你們，只有你們的那群破老師們和你們這群垃圾學生！真是一丘之貉！”
這個老師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因為她很早以前就看這個班不順眼了，今天正好被她逮到個機會，她自然是不肯放過。
另一位老師看不下去了，雖然他也討厭這些學生，但那女老師的話確實有些太刺耳了，畢竟其他老師和他們也是幾年的同事了，這點人情不能不講。
“好啦好啦，消消氣，我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幹嘛跟一群孩子計較呢？都幾年同事了，要怪就怪他們。消消氣，消消氣。”
那個年輕女老師咬牙切齒地說：“好吧，就饒你們一次，下一次要是讓我再遇到，別怪我不給你們老師面子！”
秦菡瓔雖然膽子在整個班裡最小，但是這位女老師說得有些太過分了，觸犯到她的底線了。
說他們可以，但是憑什麼罵他們的老師？
她馬上站起來反駁：“老師們，對不起，很抱歉我們給你們造成了困擾，我代表全班同學向你們鄭重地道歉，對不起！但是這位女老師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過激了呢？”
“過激？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是在以下犯上？”
“那老師您請恕我無禮了。我們雖然是學生，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尊嚴，我們也有人格尊嚴權，也受到法律的保護，對，您是老師，您很了不起，但你難道沒有當過學生嗎？您難道不知道，玩是孩子們的天性嗎？我們現在正處於犯錯誤的年齡，犯了錯誤我們會改的，也希望您不要全盤否定我們的行為。但如果您連學歷都沒有，那就算我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您不必放在心上。但也請您尊重我們。”
“尊重？我憑什麼要尊重你們？不過是一群不通人情世故的小毛孩。”
“就憑法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說句難聽的，您再這樣糾纏下去，可能會取消教師資格。”
那位老師本來還想罵她兩句的，不過事關自己的職業生涯，也不好多說些什麼了，只是憤憤地瞪著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其實秦菡瓔根本不懂法律，那些只是看見什麼未成年人權益保護法瞎謅的。
“走！”那老師大吼一聲，撤退！
全班同學一直望著老師遠去的背影，直到實在看不見，才開始歡呼：“哦！秦菡瓔！你拯救了我們！”
其實不止全班，全校的所有人都特別討厭這個女老師，因為她不僅樣貌不甚惹人歡喜，而且脾氣壞，導致教書質量也很差。其實說到底，根本的原因還是她人品不好。
秦菡瓔有點窘迫，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老天！是誰賦予了她這麼大的勇氣！完了完了，以後在學校可怎麼混啊！
彷彿看見世界末日般絕望的秦菡瓔，只顧著苦笑著想象自己未來可能的慘淡生活，全然沒有注意到窗戶外面射進來的惡狠狠的目光。
秦菡瓔是吧？你給我等著！
…………
秦菡瓔好奇地望著林星羽手裡的小玩意兒，向他討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那群老師們來的時候，唯有他，氣定神閒地捏這個小黏土。有些小吃醋，捏了一下。只見林星羽無奈地嘆口氣：“捏半節課的頭被毀了。”
秦菡瓔頓覺對不起他，沒有打擾他繼續捏，當然，也不好意思打擾他，畢竟是自己捏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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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愧疚的她，並沒有注意他轉過頭時不自覺勾起的唇角。
她這是吃醋了？還挺可愛。
不一會，他又捏了個頭，冷靜地轉過來：“好了。”語氣中少見的有一絲難過，“比上一個遜色。”秦菡瓔實在覺得自己手欠，愧疚之感深了不少。
平常膽小的秦菡瓔盡力找些話題，但對方愛答不理。雖然他同平時一樣，但在她看來，他似乎生氣了。
再一次討要了過來，本來想仔細看看的，但是想到他竟然為一個死物生自己的氣，微微失神，力度沒有把握好，所以……
林星羽剛想說“別捏”，但是晚了……
由於這是最後一節課，人又差不多都出去了，所以沒有一個人看見他接下來的舉動。只有秦菡瓔，記憶尤深。
他把黏土捏得面目全非，刻意性地鬆手，黏土小人狠狠落地。
臨走前秦菡瓔隱約聽見了他撂下的一句話：
“你想要，我送你好了。”
秦菡瓔心一揪一揪地痛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麻木地撿起他扔下的黏土人，緊緊摟在懷裡，臉上麻木到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嘴裡不停地喃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要知道，這不僅是他花了一節課捏好的，而且是他喜歡的事情。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遇見的他唯一感興趣的事情，卻被她親手毀滅。
這種負疚感，糾結感，換做是誰都會生氣吧。
他真的生氣了。
秦菡瓔腦子裡一片空白，怔怔地走出教室，下樓離開。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當時的冷漠。她更願意他朝她發脾氣，打她，罵她，她都可以接受，只要他解氣就好。她就是害怕他默默地一個人承受，她以為他現在有她了，可以不用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承擔，可到頭來卻是她惹得他不開心。
秦菡瓔沒有想他會不會原諒自己，更沒有想過這段友誼的岌岌可危，她只是希望他不要傷心，不要生氣了，對身體不好。反正她習慣了他的冷淡，再冷漠一點她也不在乎。
一點也不在乎……
她的腦子亂糟糟的，甚至不敢想象明天會怎樣。
門外，不知道從裡哪閃出一道身影，極像林星羽。
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秦菡瓔，你是真的當我傻？我捏的是你，本來想贈你，只是看你親自毀了你的禮物，我懊惱自己把它交給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