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漫貞來說，這兩樣身份的差距實在是天壤之別。
北夏大皇子與原主並無交集，她便可以隨意表現，而二皇子與原主的關係之深，曾到了要求娶的地步，只差原主答應。
如果是後者，楚漫貞就必須要每說一句話、每做一個動作之前，都要深思熟慮。
一路上，賀丹沒有說話，楚漫貞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兩個人一前一後行走著，沉默如夜。
眼瞧著距離賀丹的席坐越來越近，楚漫貞甚至有一種死期將至的感覺。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重重一拉。
“你要去哪裡？”
軒轅逸嵐雙目微揚，看看楚漫貞，又看看賀丹，那表情簡直像是捉奸在床。
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得古怪可笑，軒轅逸嵐擰著眉向楚漫貞質問道：“祭典大禮將要開始，你還不快到席上坐著，跟著莊毅王做什麼？”
以往軒轅逸嵐的出現，就像是一朵烏雲罩到頭頂，而這一次，是第一次像太陽。
楚漫貞趕忙激動喜悅地抓住軒轅逸嵐抓著她胳膊的大手。
“我找不見我的席坐，所以莊毅王好心容納我入座。既然翼王爺知曉我的位置在哪，那便快領我前去吧！”
被楚漫貞的反應嚇到，軒轅逸嵐稍有怔愣。
這還是軒轅逸嵐第一次看到楚漫貞對他這樣“喜愛”。
雙眼都在發光，兩個眸子之中唯獨只有他的影子。這會兒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半絲氣惱生怒，甚至不喜、甚至厭惡，有的全然是見到親人般的開心。
不由得，軒轅逸嵐心中的惱火之意也都消散。
他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卻沒有抖落楚漫貞抓住他的手。
“連你該坐哪裡都找不到，真是蠢。”
也就是眼下這種情況，楚漫貞對軒轅逸嵐的容忍才會無限加大。
她雙眼彎彎地笑，其實牙齒在咬緊。
等又被軒轅逸嵐嫌棄地罵了兩句後，楚漫貞才磨著牙說：“若是翼王爺不願意領我前去，那就算了，不要耽誤了翼王爺的正事。”
看出楚漫貞的耐性將逝，軒轅逸嵐才轉頭向賀丹說道：“不勞大皇子掛心，合昌郡主有她自己的席坐。本王帶合昌郡主前去入座，大皇子也請速速落座吧。”
這一回，楚漫貞聽得清清楚楚，確定軒轅逸嵐所說的是“大皇子”無疑。
微偏頭，眼神鋒利地看向瑞環。
瑞環正瞪眼，滿是不解。為什麼翼王爺會將北夏二皇子稱呼為大皇子？
有軒轅逸嵐從中插手，賀丹當然沒有機會再將楚漫貞帶走。
“那好，改日再與合昌郡主敘舊。”
扔下這句話，深深地注視楚漫貞一眼，賀丹大步離去，看不出分毫留戀與其他的異樣情緒。
軒轅逸嵐一邊帶著楚漫貞走向安排好的席坐，一邊滿懷深意地問道：“春獵節還未開始，合昌郡主就尋到故友至交了嗎？還是說……郡主的春獵已經開始了？”
楚漫貞被賀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兩個身份鬧得正糊塗，不願意搭理軒轅逸嵐。
這也太古怪了，到底是誰認錯了人？
沒等到楚漫貞的回應，以為是自己說中她的心事，軒轅逸嵐冷笑一聲，再次警告楚漫貞：“郡主最好安分一些，不要有什麼妄想。”
他雙目直視，大步朝前：“你是我大晏的俘虜，這輩子都要死在大晏，不可能走出一步！”
一字一詞聽入楚漫貞的耳中，怒極反笑。這個混賬東西肯定是有病，腦子進水。
跟在軒轅逸嵐身後的楚漫貞冷冷翻出去一個白眼，砸到軒轅逸嵐的後腦勺。
也虧得是軒轅逸嵐沒有回頭看，否則得被楚漫貞的這個白眼給氣到。
等到了席坐，楚漫貞驚訝地發現，這裡是軒轅逸嵐的席坐，並不是她的！
第一排席座自然是軒轅逸嵐的位置，第二排第三排都是軒轅逸嵐的屬下，弒源軍中的將領之位。
“王爺帶我到你這裡做什麼，不是說有我的席坐嗎？”
聞言，軒轅逸嵐挑眉，抬手就朝坐在第二排的將領揮揮手指。
“整體往後退一排，最後的人擠一擠。”
弒源軍的將領當然紛紛領命：“是！”
得到命令，齊刷刷起身，齊刷刷後移，齊刷刷再落座。非常整齊，動作嚴整，沒有一個人敢有廢話。
唯獨將第二排空了出來。
“喏，你的席坐。”軒轅逸嵐揚了揚下巴，向楚漫貞示意。
這一回，楚漫貞是真的笑了：“呵，我的席位？這難道不是屬於王爺您的席坐嗎？”
“要不然呢？”軒轅逸嵐厚顏無恥地反問一句，自顧自在首排席座上落座，“郡主啟程時跟隨著本王的車隊，帳篷也安置在本王的帳篷旁邊，難道席坐不也應該位於本王的後排嗎？”
聞言，楚漫貞欲笑無聲。
說得對，還真是道理嚴密，邏輯嚴謹。
看來，這裡的確是沒有專屬她的席坐的。她果然是身份低微，只能依靠別人！
憤恨落座，瑞環跟著跪坐在楚漫貞的身後。
前一排，軒轅逸嵐放浪形骸地坐著，半坐半倚，沒個正形。
其後，是常一與常二盤腿而坐。
坐在軒轅逸嵐身後的常一與常二，倒是與楚漫貞距離得近一些。
趁著軒轅逸嵐與不少官員打交道之時，楚漫貞用席案上的小果子砸向常一。
然而仍然是砸不中。憑常一等人的功夫，如何會被如此拙劣的偷襲給擊中？
腦袋一躲，常一就躲開了飛來的小果子。
這果子落到地上，骨碌骨碌滾到前面，又正正好滾到了軒轅逸嵐的腿邊。
眼尾瞥到小果子，認為是楚漫貞不安分地挑釁，軒轅逸嵐的手往後一背，手指一彈，一顆小瓜子便飛射到楚漫貞的額頭，正中眉心！
反應遲鈍的楚漫貞當然沒有躲開，被砸個正著。雖然不疼，但還是感到屈辱。
氣憤地向常一示意附耳過來！
意識到自己方才不應該躲開小果子的常一，趕忙挪著腿靠近。
“郡主有何吩咐？”說著，還嘿嘿笑了兩聲，“有事，您開口喚小人就行了，何必拿小果子砸呢？您看看，這不是……”
自討苦吃，自食苦果？
楚漫貞趕忙揮手打斷常一的廢話。
“閉嘴，我有事情要問你！”
“郡主隨便問。只要是能說的，小人一定如實相告。”常一趕忙保證。
問事情之前，楚漫貞瞥了一眼常二。見常二並不注意她與常一的對話，這才放心。
天知道常二是不是看起來老實，實際上壞得很。
楚漫貞問：“那位莊毅王賀丹，到底是北夏的大皇子，還是二皇子？”
聞言，常一比較驚訝：“郡主您不知道嗎？”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
“哦，也對，您的訊息並不靈通，”心思並不多的常一直接就解釋道：“莊毅王賀丹原是二皇子。在北夏的大皇子死後，莊毅王的位序便前進了一位，成為了北夏的大皇子。”
聽得楚漫貞深深蹙眉，怎麼還有這樣的規矩？
“這是北夏的風俗嗎？”
誒？常一好歹是有腦子的，頓時反問道：“郡主您不曾聽聞過嗎？昌國與北夏……”
“我不曾聽聞過，”楚漫貞非常乾脆，“好端端的，誰會向我說這個規矩？”
“唔，也是。”
發覺合昌郡主並不知曉北夏這一年來的境況，常一趕忙把他知道的全數告知。
“聽聞原來的北夏大皇子心有野心，不滿莊毅王受寵，忍氣吞聲多年。等突然發動宮變，將皇上與莊毅王給齊齊囚制住，很是猖狂了一番。再後來，莊毅王抓住機會，反殺一盤。成者王，敗者寇，原北夏的大皇子就被下令處斬了。”
“原來是這樣，”楚漫貞喃喃道，“我倒都不曾聽聞過。”
忽然，常一的表情變得有一些尷尬，他支吾道：“北夏內亂時，正是王爺舉兵攻入……”
話不說完。
知道後面要說什麼的楚漫貞馬上冷臉，拿起案臺上的小果子，又朝常一的身上扔去。
這一回距離近，常一也沒有躲，正好被砸中鼻尖兒。
“行了，你坐回去吧，我問完了。”
“好好，郡主有事儘管喚小人。”
與楚漫貞一起聽常一解釋完的瑞環，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北夏當初沒有派兵去救咱們呢，二皇子他……呃，是大皇子……”
瑞環一時還顛不過個兒來。
聽說瑞環的話中，有體諒莊毅王賀丹當年未曾出兵援助昌國的意思，楚漫貞沒有立時敢苟同。
一旦涉及國家政事的大亂，其中的貓膩多了去了，怎會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撇清解釋清的？
漸漸的，場地後面圍著的戰鼓開始輕輕敲打起來。輕微的鼓聲如同蒙在層層紗幔之下的驚雷，沉悶而厚重。
因為是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前面有軒轅逸嵐高大的身影擋住視線，所以楚漫貞並沒有像旁人一樣奮力地抬頭要瞧熱鬧。
她中午沒有吃飯，便撿著案臺上看起來還算是精緻可口的點心，安安靜靜地享用起來。
隨著鼓聲越來越響，鼓聲震天，憾動天地大山，禮場中的氣氛也越來越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