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福帶著宮人們退出偏殿,楚漫貞面無表情地正襟危坐著,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哪怕是偏殿,可由於是皇上所居之處,其精緻華美也要比別處繁複不少。
香爐中清新的香菸在嫋嫋飄拂,襯得這殿中愈發安靜。
楚漫貞不說話,軒轅正譽側眼看她一下,張開的嘴又閉上,顯得有些惴惴。
良久之後,軒轅正譽重咳一聲,打破寧靜。
“郡主昨日睡得可好?”
楚漫貞應一聲:“好。”
偏殿再次陷入沉靜。
悄悄用眼尾的視線餘光去看楚漫貞。看她姣好的側顏、看她垂下的眉目、看她平直的嘴角。越看,軒轅正譽越是喜歡。
“貴妃昨日沒有派人去接迎你嗎?”
沒有半點忸怩,楚漫貞實話實說:“接了,只是我見那嬤嬤不順眼,便打發了。”
“哦,打發就打發了罷。”軒轅正譽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動作慢慢緩緩的,如同有什麼必要事情得拖延時間一樣。
捋一捋手中的帕子,楚漫貞忽而轉頭看向他,主動問道:“皇上為何要請我入宮……養傷?”
端著茶杯正在喝水的軒轅正譽立刻動作一滯,茶杯遠離。
他快速地看楚漫貞一眼,然後收回眼盯著杯中有起有伏的茶葉:“郡主是因刺客所傷,也算是為保護朕才受的傷,所以朕自然要……”
“皇上!”突然,守在殿外的李寶福喊了一聲,聲音雖壓低但滿含緊張。
楚漫貞與軒轅正譽雙雙抬頭看去。
“不是急事就退下!”軒轅正譽很是不滿地訓斥。他好不容易有點機會和勇氣,正要向楚漫貞表露出一點點的心意呢,就被太監冒然打斷,實在讓人煩躁。
李寶福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急事,是急事!”
“說!”
李寶福:“皇上您……”
看李寶福一臉的難色,楚漫貞知道這急事不是她能方便聽的。可她端坐著,就是毫無表示。
軒轅正譽猶豫了猶豫,對楚漫貞說:“郡主稍等,要是郡主餓了,就先用膳,不用等朕。”
說罷,起身向著李寶福而去。
楚漫貞只能看到軒轅正譽走到李寶福的身旁,聽李寶福不過說了一句話,就後背一繃。
見之,楚漫貞不由得也跟隨著細眉一挑。
呦,這得是什麼樣的急事,才能將軒轅正譽嚇的是“虎軀一震”?
楚漫貞目光淡淡。看到軒轅正譽踟躕幾息後,回頭看她一眼,就匆匆大步離去。
輕笑兩聲,起身行至偏殿門檻處,只能看見軒轅正譽很快就消失了的背影。
宮女問楚漫貞:“郡主稍等,奴婢去拿一些點心來,給郡主墊墊肚子?”
眼尾帶鉤子一般地掃宮女兩眼,楚漫貞笑:“皇上方才可是說了讓我餓了就先用膳,不用等他的。你說我是聽你的呢,還是聽皇上的。”
“奴婢蠢笨,郡主自然是應該聽皇上的。”
“這就對了,”語氣滿是誇讚,楚漫貞一揮手,“帶我去用膳吧。”
“……是。”
既然是軒轅正譽有意請楚漫貞一同用膳,御膳司準備的菜餚便都是經過精心烹製的。
哪怕是平日裡,也不見得軒轅正譽會吃得如此豐盛。今日倒是真大方。
望著一桌子有不少都是符合自己前世口味的飯菜,楚漫貞終於猜到了軒轅正譽的用心。
呵,怎麼,有方桃纓那麼一個替身還滿足不了他,又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這一桌子的菜到底是為了她好,還是為了測試她?
楚漫貞施施然落座,殿中殿外十多名宮人都是為了伺候她一個。宮人們本還想著合昌郡主會拘束,哪料郡主完全不在乎這點小場面。
雖然說合昌郡主過去是昌國的大公主,但現在畢竟是在大晏,郡主是不是也太過放鬆了?
桌子太大,楚漫貞只能吩咐伺候的宮女佈菜。
“那個,那個。”
遠遠地用眼神一瞥,任由宮女猜測她指的是什麼菜。不管是什麼,她都說對,倒是讓宮女開心自己能猜中郡主的意思。
用膳用到一半,殿外忽然傳來宮人們的紛紛請安聲。
“皇上,翼王爺。”
手執食箸,楚漫貞扭頭淡淡看一眼,見果然是軒轅正譽和軒轅逸嵐進入殿中,想了想,還是放下食箸,起身見禮。
當這麼多宮人的面兒,她不好表現得太過於放肆。
“見過皇上,見過翼王。”
壓抑著怒火的軒轅正譽努力平息語氣:“嗯,朕方才說了,郡主日後不必行禮。起來繼續用膳吧。”
楚漫貞起身。之所以行禮,也不過就是想讓軒轅正譽提醒一下軒轅逸嵐。她日後不行禮,那可是光明正大的。
進入皇宮的軒轅逸嵐,同在宮外時是十分不同的,甚至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在宮外的衣著打扮讓他風度不凡、貴氣十足,而入了宮,一身重紫色的朝服配上十二珠串,以瑩白光潤的玉石而制的發冠鑲嵌著血紅色的碧璽,他便無比威嚴,一副權臣模樣。
不過此時,比起權臣,軒轅逸嵐更像是幽幽深夜巡邏在外的閻羅王,氣勢極大,似乎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眼神,就能嚇得人魂飛魄散。
楚漫貞雖然沒有被嚇得魂飛魄散,但也是心中發毛。
視線猶如毒蛇,軒轅逸嵐死死盯著面目上沒有半點不願與憂愁的楚漫貞,別提有多陰沉黑臉。
“呵,郡主真是好興致。”他笑著說,一派練功練得走火入魔的可怕模樣。這陰鷙眼神似乎是要活生生吃了楚漫貞。
楚漫貞掃他一眼,被他的神情嚇得一驚。微微偏頭眨眼,一臉不解:“嗯?”下意識地就想要裝柔軟、扮可憐。
見如此時候,楚漫貞還能扮出無辜不解的姿態,軒轅正譽冷哼一聲,大步走過楚漫貞和皇上二人,來到宮人們預先為皇上所備的位置上坐下。
掃一眼楚漫貞的食盤,沒看出有什麼,他便冷著聲音說:“皇上有心邀郡主一同用膳,不知為弟可否跟著一享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