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像是在外人面前裝出的擔憂,陸霖深定定看了一眼,隨即垂眸掩下心緒,道:“辦法是有的,只是這辦法較為隱晦,從前不見有人試過。”
“霖深但說無妨。”
“王妃氣入口腔深處,可叫人將王妃體內的毒氣吸取出來,再渡氣給王妃,反覆幾次,王妃體內的毒氣就能減弱不少。要醒來也是極快的事情。”
“渡氣?”
“正是。”陸霖深點頭道。
孟昭衍抬眸,眼中晦暗不明,“你說的這人,是誰?”
“呃……”陸霖深被梗了一下,隨即道:“自然是王爺,這樣親密的事情,只能由王爺來做了。”
孟昭衍移開目光至安然沉睡的宋畫祠身上,知道她此刻沒有大礙已經能讓他鬆口氣了,但是現在……
他與宋畫祠一直行君子之禮,除了宋畫祠陷遭毒手的那晚,他們之間從未逾矩過,而現在,陸霖深提出的這個方法,確實是過分來了許多。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王爺大可以多考慮一下,若是覺得……臣可以避諱一下。”陸霖深道。
但是現在完全不是避不避諱的問題,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做這件事情。
陸霖深見孟昭衍還有遲疑,就雙手合在胸前道:“此事王爺若還有思慮,霖深便不再多擾了,臣先行告退。”
孟昭衍無聲點了點頭,他看著床榻上靜默的宋畫祠,一時之間覺得沉默都帶著異樣,宋畫祠先前一字一句對他說的話還環繞在耳邊,他忘不了,不然之前也不會頹喪至此。
他們原本就像是回到了最初那般,只有他一個人放不下又捨不得。
但是要讓他跨過這段距離,就算是逼不得已,他也不忍就這樣染指宋畫祠。
“王爺。”宮女在外面道。
孟昭衍目光一凜,“什麼事?”
“陸御醫走時讓奴婢給王爺您帶句話。”
“說。”
“陸御醫說,若遲遲不踏這一步,如何能知其後景色,陸御醫請您於後日在太醫院內賞花。”
話尤其怪,太醫院裡除了被曬乾和正在被曬乾的中草藥,就幾乎沒什麼可看的植物了。
說是賞花,不過是一句口頭話,給孟昭衍提個醒,卻也正中孟昭衍的內心。
正如陸霖深的所說,當他被宋畫祠阻隔在外時,因為不想傷害宋畫祠,他下意識選擇了避讓,然而,得來的結局就是此刻這樣進退不得的地步。
孟昭衍閉了閉眼,腦中閃過無數畫面,再未見過她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對這個傳聞痴傻實則聰穎的宋四小姐勾住心魄,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收回過。
罷了。
宋畫祠如今昏迷著,就算醒來也應該不會知道,這一回,且當他是借這逼不得已之勢,滿足一下他心中的綺願。
且讓他做回小人。
孟昭衍深吸一口氣,緩慢靠近被紗布遮擋的宋畫祠,他掀開他們之間的屏礙,再緩緩低頭。
只一下,就讓他胸膛裡的東西快要跳出來
孟昭衍強壓回住心神,他緩緩從她的口中吸一口氣,到後面,他便知道這就是宋畫祠吸入的毒香了,孟昭衍怕毒氣過到自己體內,短暫停留後,就離開了她的唇。
如此反覆,直到宋畫祠口中的香氣漸淡,孟昭衍再重新渡其過去,他一邊動作,一邊探宋畫祠的鼻息,能夠感覺到宋畫祠的呼吸愈發有力。
已經是緩解的徵兆了。
如是幾下,孟昭衍的額上漸漸起了細密的汗。
他緩慢再從宋畫祠口中吸一口氣上來,確定毒氣的存在已經十分薄弱了,才將將離開她的唇。
然而甫一睜眼,正對上宋畫祠一雙如同蒙了霧一般的眼睛,正充盈著水印,看著他。
“你在幹什麼?”宋畫祠的嗓音極近低啞,帶著輕易就能叫人琢磨透徹的哽咽。
孟昭衍彷彿一時失去了說話的本能,他的面目停在宋畫祠上方,兩相對視中,卻找不到彼此的視線,躲躲閃閃間,總是看不分明。
然而下一刻,宋畫祠雙手搭上來,抵著他的胸口,見他猛的向外推,高聲又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麼?”
聽聲音,是已然崩潰的樣子。
“我……”
話音未落,先落的是宋畫祠雙眸裡蓄起的晶瑩,這讓孟昭衍一瞬間失聲,且久久回不過神來。
宋畫祠別過臉,嗓音發顫,低聲道:“你出去……”
“祠兒,我……”
“你先出去。”
孟昭衍聽的清楚明白,這四個字,是個沒有尾音的收場,她再不會給他開口的幾會。
但是想想午時那般情景,他不想宋畫祠再對他產生誤會,也更不想因此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於是孟昭衍開口道:“祠兒,我並非有意那樣做……”
“我現在不想聽。”宋畫祠打斷道。
“我知道你現在情緒不穩,但我還是要說。你方才受了奸人計策,當你睡時,在你的香爐裡添了一味毒藥,我那樣做……是為你診治。”
宋畫祠別過頭,雙眼紅腫,眼角還掛著水漬,一臉不敢置信看著他。
孟昭衍接著道:“我心知自己做了非分之事,但是如若有一個人必然是要那樣對你,你才能醒過來的話,不論如何,那個人都只能是我。”
他慢慢後退,說:“如果你要怪我,就且怪我吧,只要祠兒你能安然無恙,我承受些什麼也無妨。你先休息片刻,我叫御醫來再為你診治一番。”
“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斷不會再讓別人知道了,你……且寬心。”
說罷,孟昭衍徹底轉過身,掀開面前的珠簾,緩緩朝外走。
他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宋畫祠是醫生,也自然想到了人工呼吸一說,對這個沒有綺念的救人方式不加排斥。
而現在,她莫名想到很多次,都是孟昭衍與她說完話,便留了個孤單悽愴的背影給她,以前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
宋畫祠下意識伸手撫上雙唇,那裡的觸感在她睜眼的一刻還異常清晰,而現在,那種溫度正在漸漸彌散。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失去,而她也抓不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