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們總是會有些自得地炫耀著開口,說他們的兒子或者孫子真是優秀,連公主都主動來家裡侍候老人,平日裡對安道平豈不是會更好?
後來有一段時間,洛萱忽然再也不來安家了,他們有些惶恐地找了一下原因,結果被安道平告知,說洛萱最近正忙著準備婚禮,實在沒時間來了,讓他們好好在家裡待著,別到處亂跑。
其實這時候,洛萱已經聽說了安道平和安綰的事情,正在為這件事而愁苦吵鬧,哪還有時間去熱情招待安道平的親人?
安家人接受了安道平的說法,徹底放下心來,同時不忘乖乖呆在家裡,對於鄰居的閒言碎語一句不聽。
由此,他們也錯過了安綰和安道平的傳聞最為兇狠的那幾天。
但這次在晚宴上,安家人終於清晰地發現了洛萱對安道平態度的變化。
她不僅不再一直膩在安道平身邊,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還經常招手叫安道平前去,呼來喝去的樣子就像是在叫一條狗一樣。
更為明顯的就是,往常就算是在大街上偶然看到安家人逛街,洛萱都會急忙叫車伕停車,然後從馬車車窗離探出頭來,請安家的人上車一起去買東西吃飯,她請客。
而這次,明明是大婚的重要日子,安李氏都準備好了給新媳婦的紅包,可洛萱一整晚都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一樣。
這是怎麼了?
一行人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宅院,聚在大廳裡商量起了事情,因為焦慮,每個人都是整晚沒睡,第二日陽光灑在他們面上的時候,更是清楚地映出了疲憊不堪的一張張臉。
最後還是爺爺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有時間咱們得把道平叫回來,仔細問問出了啥事兒,咱們能不能幫上啥忙。”
“沒錯。”安李氏也表示同意,還有些鬱悶地加了一句,“要是我會說話,能去找公主聊點兒知心話,興許也能把公主心裡的東西掏出來,只可惜我不行啊,公主根本不可能願意和我這個大姨說心裡話啊。”
“要是安綰在就好了。”旁邊有人冷不丁地加了一句。
場面再度沉默下來。
安道平宿醉醒來,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處不難受的。
可他剛坐起來,想要休息一會兒,就聽到有下人過來找他:“駙馬,您的家人來找您。”
安家人怎麼來了?
細細想了一下,覺得他們應該是擔心自己,所以安道平沒有再抱怨,而是輕輕地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回去,說我馬上就到。”
走到半路,安道平忽然覺得前胸有些不舒服。
於是他伸手進衣服裡,摸了一下前胸。
再拿出來的時候,指縫間赫然全是鮮血!
怪不得這麼疼,是胸前的傷口開裂了啊。
安道平緊皺著眉頭,打量了掌心的紅色好久,最終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為自己的未來爭一口氣,不能讓自己毀在洛萱手裡。
下了馬車,安道平大步走進了安家。
安家人都在正廳,一見到安道平,安李氏就上前一步拉住他,然後上下打量了許久。
明明他們熬了一晚上的夜,從身體到臉色都憔悴不堪,但和他們比起來,安道平竟然看起來更加可憐。
“道平,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好啊……”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的寶貝兒子,所以安李氏沒有急著問他和公主的事情,而是認認真真地檢視了一下安道平的情況,“公主對你是不是不好?我就說,當初她一臉假相,還說要伺候我們到老,永遠把你當做天……果然,沒多久她就變了。”
聽著安李氏的話,安道平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母親,你別說了……我實在受不了洛萱的反覆無常了,我……”
他猶豫了許久,咬了咬牙,還是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我想和她和離。”
要說之前的話語,安家人都能泰然處之,可聽到安道平的這個決定,他們直接一致地站起身來,異口同聲地勸說他:“道平,再想想吧!”
“人家畢竟是公主,而你就是個普通人,遇到事情忍讓一些就好了,千萬別惹了公主生氣,將來你的前程就完了啊。”
“我記得公主特別喜歡你,更是各種討好你,看起來對你也是有情義的,你多哄哄她,把她哄得開心了,不就沒事兒了嗎?到時候公主說的話就是你說的話,未來才好啊。”
“道平,你想和離,可奶奶看著公主可不想啊,否則幹嘛要急著和你結婚?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孩子心性,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可是你也得好好想一下啊,你能比得過人家公主嗎?”
聽著耳邊喋喋不休的話語,就算安道平知道他們都是好意,可他還是難掩煩悶,狠狠地錘了一下身邊的桌子,發出極大的一聲。
安道平沒有被嚇到,甚至關節的疼痛也是轉瞬即逝的,但是這聲音停在安家人耳裡,就是轟天巨響了。
所有人都一致地站了起來,驚慌地拉住安道平的手,想看看有沒有砸出什麼問題。
“道平,你怎麼這麼傻啊……”最終還是安李氏首先哭出了聲,接著大家就都爭先恐後地哀哀出聲。
“母親,我不是傻,是我真的被逼急了。”安道平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撩起上衣,直接把上半身展示給大家看,“若是洛萱依然好好的,我怎麼可能如此魯莽地想要離開她?這是她昨天用鞭子打我留下的印記,她明知道今天我們要大婚,還是這麼欺侮我……我怎麼能咽的下心頭的這口氣啊。”
在看到傷痕之前,安家眾人的態度還是以規勸為主,想要讓安道平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省得出了問題,對彼此都不好。
但他們就算是謙讓著洛萱,也不過是在某種程度上的謙讓,可以讓安道平稍微伏低做小,為了得到洛萱公主的權利和金銀財寶及未來前程。
可若是洛萱危及到了安道平的生命,一直把安道平看成是他們寶貝眼珠子的安家眾人可就無法放心了。
“怎麼還有這種事?”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老爺子第一個站起來,虎目圓睜,目光定定地落在安道平的胸前,那裡有一條傷口裂開了,皮膚上是新鮮的血跡。
“沒錯,就是有這種事。”安道平慘淡一笑,把前因後果全數省略,僅將言語的重點落在“洛萱用鞭子抽打他”上面,“原本我以為洛萱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公主,所以很快和她定好了成親的日期,結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看似是個小兔子,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母財狼,在確定了要結婚之後,只要我說話做事不符合她的心意,她就會出面來呵斥我。我若是頂嘴,還會直接派人打我。”
要說對於安道平之前的話,安家人還是半信半疑,那麼現在他們看著讓人驚恐的傷痕,就徹底相信了安道平的言語。
“離……立刻和離!”安李氏顫抖著手上前,輕輕地摸了一下安道平的腰,這裡橫亙著數十道傷疤,雖然抹了藥,但看起來還是好像一團爛泥,糾葛著糊在身上,“道平,咱們回村裡去,不在這裡受這些人的氣了!”
可相比較於女子的感性,身為男子的父親和爺爺就顯得更加理性。
老爺子伸出手來,同時用言語制止住了安李氏的哭聲:“別哭了,消停點兒。”
安李氏一向畏懼這個嚴厲的公公,所以聽到老爺子一揚手,就立刻止住了哭聲,有些驚慌地低聲抽泣,嗓音好似被憋在喉嚨裡一樣,是個沉悶的音效。
老爺子又扭頭看向安道平:“道平,你受了天大的委屈,爺爺也知道,我也恨自己當初沒有看清楚公主這個人,讓你現在受制於她,什麼也做不了。”
沒料到一向古板的爺爺居然能像自己道歉,安道平詫異地抬起頭來:“爺爺,沒事兒,實際上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們沒有關係。”
“只是,道平,雖然你想要和離,但是你這個藉口拿不出手啊,”老爺子皺起眉來,“而且看樣子公主根本不想放開你,所以就算你說了和離,她會同意嗎?如果不僅不同意,還更加生氣,對你的態度更加殘忍,這又應該怎麼辦?”
老爺子說的這些話,其實安道平一個都沒有想過。
他之所以想和洛萱和離,是因為他想和安綰在一起……對了,也得想方設法讓安綰也和洛燁霖分開,這樣他們兩個才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想到這裡,安道平眼神一亮,勉勉強強地望向老爺子,謙虛地詢問:“爺爺,那您說,我要怎麼辦,才有哪怕一點兒和離的可能性?”
雖然老爺子在京都待的時間可能沒有安道平長,但他的閱歷卻不是安道平這個小年輕能比得上的,所以他沉吟了片刻,很快想出了一個對策:“這樣吧,大家不是都說當今天子善德仁厚嗎?你就找到一個機會,當眾跪求陛下,把公主對你做的事情都說出口,請他給你一個公道。”
“是啊,”聽到這裡,安道平的思維豁然開朗,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爺爺說得對,陛下一直都很在意百姓面前的聲譽,所以肯定會徹查這件事。”
如果徹查下去,發現洛燁霖一直在虐待安綰,洛耀是不是就會親自懲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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