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幼欽由著孟循義將自己扶起來,捂著自己的膝蓋,白了對坐的鳳釐一眼,才怒氣衝衝地對孟循義說道,“問問你如影大哥,他幹嘛一點預兆都沒得就突然停車!不知道會摔死人啊!”
“噢……”
還不待孟循義挽簾,鳳釐便將孟循義拽回來坐下,“別出去!現在咱被包圍了,那些人手裡可都是帶了兵器的!你就這麼出去,一會兒被宰了,我可不救你!”
“……你怎麼知道?”
鳳釐笑而不語,只得意地指了自己的大肥耳朵。
“來者不善啊!”
聽聞鳳釐的話,遲幼欽便微微撩起窗簾,看向外頭,果然就是如鳳釐所說,前後三丈,人馬相和,手握刀劍,團團兒地將他們的馬車圍在了當中。
孟循義也乘著車簾的縫隙見著了外頭的境況,但如影大哥怎麼還坐的這般穩妥?
“鳳釐,那為頭的在竊竊私語什麼?”
耳扇微動,任由外人對著轅座的如影喊話,鳳釐只在車裡頭做著遲幼欽和孟循義的傳音筒。
“他們說,‘頭,那人是銀面黑衛!’,然後那個頭說,‘不會認錯?’,然後旁邊的小嘍囉又說,‘前兩天,銀面黑衛就出現在封三兒的虎風山附近。算日子,差不多。’,那頭兒又說,‘萬一只是個面相醜陋的呢?’等等等等。”
虎風山?
“鳳釐,那虎風山可是在虎風縣?”
“嗯。在虎風縣西北面二十裡外。那山上有一窩土匪,為首的,便是被叫‘封三兒’的。那虎風山在虎風縣一帶可是威風得很吶!”
北面?遲幼欽和孟循義一聞言便是相視一愣,他們不就是從虎風縣北面來的麼?!
“那‘銀面黑衛’你可知道?”
“聽過,蠻厲害的,比土匪猛多了!”
“怎麼說?”
“聽那些江湖人說,這‘銀面黑衛’是遊十六‘十六爺’的人,這遊十六,從十年前,便在江湖中名氣顯赫,不過,真正名震江湖是從五年前開始的。只是,見過他的人甚少,他的銀面黑衛,亦是神秘。江湖人只知道人如其名,他們都帶著銀色面具,在江湖中,行事詭異,來無影去無蹤,很少有人能見到他們。這人說在虎風山見過,還真是奇怪了,是誰見了還能活命啊?”
“……”
沒人活命江湖人怎麼知道銀面黑衛……遊十六,曹子衿,銀面黑衛……如影!
嘖嘖……自己面子不小噢!
“轅座上的人可是‘銀面黑衛’?”
“……”
“鳳釐,你出去跟他們交涉一下,就說如影是個啞巴,面容殘破,所以才帶了面具的。”
“原來他是個啞巴啊!我說這人怎麼一路上半個字都不說呢?!”
低聲驚愕之後,鳳釐便挽了車簾出了馬車,站在轅座上,雙手叉腰,對著正對面駕於馬上的賊眉鼠眼的頭兒好不霸氣地喝道,“嘚!小賊!你為何攔了小爺去路!”
“你這黃口小兒,說誰是賊!”
“誰應誰是!”
“你……”
孟循義在車中聽著鳳釐這般紈絝的語調,不禁低語道,“這鳳釐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話都敢說……”
遲幼欽垂頭低笑,這小子就是仗著自己肉厚!
“頭兒,這黃口小兒甚是煩人,咱們直接廢了他便是,和他廢什麼話?!”
那被叫“頭兒”的人抬手指了身旁的人住了口,對著車頭的肥頭大耳,一副紈絝樣兒的鳳釐喊話,“你說你是爺,請問,是哪家的爺?!”
“小爺就是你家大爺!”
“小崽子,你說什麼!”
“……”
“頭兒,看我廢了他!”
“遲哥,你是不是不該讓鳳釐出去?!”
遲幼欽微微扶額,這鳳釐實在是……
“慢著!”
那被喚作“頭兒”的人,立於馬上,攔住那幾欲上前的嘍囉,眯眼打量一晌在馬車轅座上坐著,一言不發,眸色木訥的如影,而後又對著叉腰耍橫的鳳釐喊話,“那是你的車伕?”
“就一個會趕車的啞巴,你看他作甚?快給小爺讓路,小爺趕著去洛州呢!”
“你要去洛州?”
“小爺去哪兒跟你這小賊何干?趕緊滾!”
那頭兒見了鳳釐這般狂妄的姿態,不僅不生氣,竟還對著鳳釐和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是要去洛州的,與小爺同行如何?”
鳳釐一聽這話,眸色忽變,面上卻依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好不耐煩地對那頭兒吼道,“誰要跟你這般小賊同行啊!趕緊滾開!小爺急得很!”
“……”那為首的這次終於不再搭理目中無人還聒噪不安的小胖子,大掌一揮,適才圍著遲幼欽一行人的一眾人便縮緊包圍圈,對著那馬車兵刃相狹。
見脖子架到了脖子上,鳳釐終於雙腿微顫,趕忙扶著身後的車欞,緊閉雙唇,緊緊地盯著脖項上架著的大刀,唯恐那刀一個錯身,在自己脖子上開條血口……
“還請這位小爺和你的車伕坐到車裡去,咱們一道趕路。”
“……”見著脖子上的刀光,權衡一二,在那持刀之人更逼一寸之時,鳳釐果斷老老實實地又挽簾坐回了車中。
而如影,此時也儼然一副不知世事的僕人那般起身隨之進了馬車,與遲幼欽對坐。
而後不知誰上了車轅,待車內的人坐定,便趕了車繼續前行。
孟循義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進了馬車便雙手環胸,一臉冷意,閉目而坐的如影,而後對著對坐的遲幼欽低語道,“遲哥,我們是不是被綁架了?”
“看樣子像。”
遲幼欽一抹鼻頭,有點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圍而不攻,還要同路而行?
什麼來頭啊?
“鳳釐,你的鼠膽兒怎麼變得那般大了?對著那些人都敢吼吼。”
“嘁……小爺一貫膽兒大。那個頭頭賊眉鼠眼,一看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而且,那些個拿兵器的,更是些小嘍囉,對咱幹不了什麼大事兒。”
“你不過才見了他們一會兒,怎地知道只是小嘍囉?”
鳳釐單手撓耳,故作老練地道了兩個字,“氣息。”
孟循義見他這樣,自然是知道他又在賣弄他的非凡耳力了。嗤笑一聲,低聲奚落道,“鳳大少爺,那你怎地被那些個小嘍囉給嚇成了縮頭烏龜,一點不敢違拗地鑽回來了?”
“嘖嘖……遲哥,你看這孟循義,說話怎地這般難聽?”
“我覺得他說得很好啊……你不就是鼠膽不改,龜心仍在麼?”
“……你們這兩個人,就知道幸災樂禍!現下咱們都被他們控制了,被殺人劫財了,看你倆怎麼辦?”
“要殺早殺了,幹嘛要多此一舉和咱們同路啊?”
“嗯!循義說得對!人家要和我們一起去洛州,那到洛州之前,咱們都是安全的。權當免費僱了保鏢的就是了,咱們又不虧,有什麼好怕的!”
看著這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的二人,鳳釐小嘴一努,白眼一翻,便轉而貼到車板上,環胸閉目。
遲幼欽二人見鳳釐這般小家子氣,只是默笑。
“如影大哥,這些人真的沒有危險麼?”
“……”
如影依舊閉目養神,無視旁人,遲幼欽見狀只是扶額輕嘆,可憐的循義啊!大好的青年啊!怎麼這麼……
而後扶著車欞,微微起身,掀了簾子,坐到轅座上。
那轅座上正專心致志地趕車的嘍囉一見自己身旁突然多了個人,猛地手上一抖,連忙勒住馬韁。
“籲……”
待馬停步,那人便呼了一聲前頭騎馬的頭,“頭!車裡還有人!”
“……”
這反應力……敢情走了這一大段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和孟循義在裡頭?
“你是何人?”
遲幼欽聞聲望去,這聲兒,就是那個頭頭……
果然長得賊眉鼠目!一身緇衣,雖也是髮絲高束,但那五官見著,怎麼著都覺得……賊!不過,說話這般,尚算和氣,應該也不是什麼大惡之人吧?
“在下是這馬車的車主。”
那為首駕馬走到車前,見著遲幼欽眸色忽亮,果然應該是這樣的人才對……適才那小胖子,實在是太不像了!
而後斂去面上的神色,轉了馬頭。一招手,示意馬隊繼續前行。眾人得了頭兒的令,自然繼續趕著車。
不過,他卻沒再走到前頭,而是駕在馬車一側,隨著馬車緩緩而行,看著前路,朝轅座上的遲幼欽和聲問道,“敢問公子,適才那位小爺,是誰?”
見那人果然沒得惡意,遲幼欽也就悠哉悠哉地看著前路,回道,“一個傻子。”
那人聞言眉頭微皺,“公子為何帶著一傻子上路?”
“長路漫漫太無聊。倒是這位大俠,為何要與我等同行?”
“你們不是要去洛州麼?”
“嗯?所以呢?”
“和公子一道,前路無憂。”
無憂?拿他們解悶?
“不知大俠所謂何意?”
被遲幼欽這麼一問,那人一臉自信地回道,“公子見著咱們這些人也不似一般人那般害怕,竟還能如此坦蕩地與我這粗人交談,必不是一般人。若公子身份不凡,我等護送公子到了洛州,還望公子帶著我等一道進那西秦山莊。”
說罷還一臉鄭重地持著馬韁,側身對著遲幼欽拱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