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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第十一節夢裡故人莊

原來那托盤經過撞擊,在半空時拼接部分已經生出縫隙,春兒正是因為觸及到底座一顆釘子被蟄疼才叫喚出聲。待取出手來,指尖已經有細碎的血珠。

“你沒事吧?”春煙見狀,率先掏出自己貼身的帕子。

春兒比她先一步從自己懷中也是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拭起來。

我、碧玉,還有春煙一見,皆是愣住了。

她手中所握的帕子不是他物,正是與碧玉珍藏的那半條十分相似。碧玉的臉突然就白了,哆嗦著拉出那已經滲著血漬的帕子,雖是極力壓抑的仍是激動的口吻道:“你這帕子,從何處得來的?”

春兒不知其意,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還有半條在我妹妹那裡。”

碧玉渾身一震。

這一幕春兒正低頭,並未看見,只以為碧玉是好奇,便道:“很小時候我便與妹妹失散,她若還活著,也該是與碧玉姑娘差不多大了。”

“你妹妹是哪年出生,你可還記得?”碧玉假裝毫不在意地問道。

“她生於壬申年五月初七。”

我隱約看到碧玉藏在袖下的手握成拳,道:“你又如何與你妹妹失散了?”

春兒一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抬起頭道:“我們的娘是前朝一位老宮女,到了合適的年紀放出宮,遇到了我們的爹,之後就有了我們。那時候天下並不太平,到處是兵荒馬亂的,許多人家吃不上飯,連我們家也是一樣。娘靠著織些布匹賣了養活我們一家子。她的繡工方圓百里都稱讚有加,娘得空時便教我們姐妹女紅,可是我們姐妹都隨了爹,笨手笨腳的,娘便縫製了這條手帕,將它剪成兩半,分給了我和妹妹。”

“突然有一天,娘病了,病得很重,家裡根本沒有銀子可以請大夫,我便帶著妹妹上街乞討,我們一直走一直走,卻沒有討到一文錢,沒過多久,爹和娘就……”

“我和妹妹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我們沒有銀子,妹妹一直不停地對我說,她又冷又餓,我……”

“你自己也很餓,所以你乾脆拋棄了她,因為一個人活下去比兩個人活要簡單得多,是嗎?”碧玉冷冷地問。

被自己的姐姐拋棄不管,一直是碧玉的一道心結。

“不是。”春兒解釋道:“那一日我帶著妹妹走過市集,忽然發現販賣人口的牙婆子,於是……為了能夠活下來,還能有人照顧,我便把自己賣給了那牙婆子。之後,我便將賣得的銀子交給了一位好心的大嬸。然後,我看到大嬸帶著妹妹離開。”

那位大嬸,應該就是帶碧玉長大的居住在那山崖下的養父養母了。

春兒連續講了許多,越往深處,碧玉的臉色更白。春兒這才發現,問道:“碧玉姑娘,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問我這麼多問題呀?”

碧玉胡亂抹了臉上的淚,然後在春兒訝異的眼神裡,緩緩,緩緩地掏出她身上那半載,一模一樣的帕子,道:“因為,我就是那個妹妹。”

春兒嘴微張,好似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她定定看著碧玉,眼圈一層層紅了,一隻手顫抖著抬起來,到半空竟是不敢觸碰碧玉的臉,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老天不會對我這麼好的,不可能,不可能……”

碧玉板直了身子,目光堅定,淚不爭氣掉下來,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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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兒緊皺了眉,全身顫抖地攬過碧玉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其實比碧玉矮上一截,需要踮起腳才能擁住碧玉。這樣不協調的畫面竟然看起來如此溫暖和,美好。

我牽起春煙的手,緩緩退到了別處,她們姐妹時隔多年再度重逢,一定有許多話要說。

春煙唏噓不已,直掉淚道:“夫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奴婢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更加離奇的事,這種事情於我而言並不稀奇,我都再度穿越了,姐妹重逢親人相見,有什麼稀奇,哼!

只是這話我是悄悄心裡說說,表面還是要道:“沒什麼稀奇,這也是老天垂憐,做了善事就有善果吧。”

試想假如當初春兒是為了活命丟下自己的妹妹,也許也沒有今日溫馨的重逢。不過正如春煙說的,真的是不可思議啊,看春兒小小的身子,沒想到小時候那麼膽大,為了妹妹活下去竟肯把自己賣了,來到這皇宮大概也是幾經周折了。

我總算放下心來,春兒出現,碧玉的心結也算是徹底解開了。

不然的話,她還不知道要記恨而折磨自己到何時呢?

沒了碧玉的事情,我又有了新的迷惑,這些日子吃得飽睡得好,莫名其妙的夢多了起來。

我總是夢見自己穿著白色衣裙赤腳走在一片煙霧繚繞的地裡,總是追著一個白色的人影跑到一條河邊。河水清澈,遙遙地望不到邊際,而那個白色的影子卻是我很熟悉的身影,奇異的是他從來不回頭,一直往前飄啊飄,我就在後邊追啊追,每次都會在這條河邊停下來,然後我望著四周空曠的田野,那個白衣人突然消失不見,我開始無助而彷徨……

我驚出一身冷汗,發現自己還是睡在床榻上,放下心來。手無意觸及到衣袍,已經溼了大半。見春煙已熟睡,我便輕手輕腳開啟衣櫥,隨意找出一身衣衫,準備換下。

眼尖地發現窗前透出一個人影,跟我夢境裡的影子一模一樣,我緊張極了,那影子長長的身影飄啊飄,我卻沒有了夢境裡感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夢裡打擾我也就算了,竟然醒來也要見到,我不免有些牴觸。那樣的距離,分明就是坐在院子裡的樹杈上,以前只有尹風會那麼做,但是自從回丹使臣來後,他這個時候多半還在處理政事,哪有那個閒工夫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抬起頭,無論是人是鬼,我也要把你揪出來!

第二日我很是疲憊,不住打呵欠,忍不住靠在墊子上睡著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自己被“春煙”叫醒,我睜著懵懂的睡眼問道:“春煙,什麼時辰了?”

我可沒忘記晚上的計劃。

“春煙”尷尬回答:“回夫人,卯時剛過。”

我揉揉眼,道:“給我找一件沒有任何綴飾的衣衫來。”

“是。”

我徹底醒了,這才發現今日伺候我的不是春煙,而是春兒,自從她與碧玉姐妹相認後,碧玉便對我死纏爛打,非要我講春兒留下。我拗不過她的犟脾氣,加上也查清春兒的底細,便只好找個理由要了春兒。

古代一個普通妃子通常是一等宮女二人、二等四人、三等八人,還有太監嬤嬤數人。所以當我去浣衣局開口要春兒時,管事姑姑很爽快地答應了。

皇宮裡的人都知道我是個沒名沒分的奇怪女子,也是最不能惹的女子,因為當今代理皇上雖然沒有寵幸我,卻對我禮遇有加。

這些話當然都是碧玉在外邊聽到的傳聞,我聽後只是抽了抽嘴角,寵幸?哼!那家夥半夜三更經常對我“胡摸亂扯”,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滴!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春兒,道:“對不起,我沒睡醒,把你當做是春煙了。”

一個春兒,一個春煙,我很容易弄混淆。

“春兒這個名字也是管事姑姑給的,她說春夏秋冬容易辨認。既然現在給夫人造成困擾,春兒斗膽,請夫人賜名!”

“你要換名字?”我瞪大了眼,完全沒想到,我只是隨意一說,根本沒有那麼想過。

名字有時候不代表什麼意義,但也算是一個人的過去,一個人怎麼可以沒有過去呢?

春兒倒是不怎麼在意,道:“奴婢既與妹妹再相見,自然是想與妹妹親厚些。”

我點頭,這倒說的實誠。便道:“也好,免得我老是交錯你們的名字。你既是碧玉的姐姐,那我便給你起個跟她名兒接近的名字,就叫碧璽,你看可好?”

碧玉碧璽,都是上等飾物,不虧。

春兒喜滋滋叩頭:“奴婢碧璽,謝夫人賜名。”

“行了。”我揮手:“做正事吧。”

碧璽依言走過屏風,替我挑出一件淡藍的衣衫,我自己穿上中衣,她替我整理好,道:“夫人,碧玉說外邊都準備好了。”

我點頭:“有些餓了,吃過晚膳就等著吧,今晚,也許會有一場好戲呢。”

我說過我不信鬼神,如果那不是夢,就只能是人為,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目的,我也不會饒過擾我清夢的人。俗話說得好,女人的皮膚是睡出來的,連著幾日,我已經有很深的黑眼圈了,這樣可不好。

我一邊用著晚膳,一邊看碧玉碧璽拉下簾子,做好應對今晚的準備。

桐油磷粉小絲線,看你如何逃出我設定的銅牆鐵壁!

夜晚降臨,我的心跳的更快了。早早的吹了燈,黑暗中假意閉上了眼睛,靠著鼻子還有耳朵,敏感地注意著外邊的動靜。

一更、兩更、我等的有些著急了,到三更時分,還不見有什麼印象,我自己昏昏欲睡,夢裡蠓蟲地。

突然,一陣細小的鈴鐺聲傳入耳膜,我睜開眼,對著等在在一邊的碧玉悄聲道:“碧玉,撒磷粉,澆桐油,放絲帛!”

鈴鐺聲停了停,好似對方已經有所警覺地要撤離,我一急,猛地坐起,膽大地拉過那夢裡見過多次的人……

“嗤啦!”

衣袖竟被我撕裂開,那人回頭,碧玉此時剛好撒過磷粉和桐油,又覆上乾淨的布帛。但對方明顯武功不弱,幾個回合便逃了。

他回身的一剎那,我渾身的血液幾乎要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