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襲白衣，身形修長，背對著她佇立。
雖然沒有看到他的正臉，可是相處了這麼多年，單單只是一個背影，就足夠她認出他來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長眉緊緊蹙起。
頓了一下，才緩步朝前走去，神色堅定而又平靜。
“東扶已經死了，你是誰？”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眼中閃動的是睿智的光芒。
那人沒有回答，直到她走到了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站定後，他的身子才稍微動了動。
“你不是一直想見他才來此的嗎？”
那人飄然轉過身子，他的面容，和帝無辭有幾分相似，卻是比他更多幾分儒雅俊逸。
看到那張臉，蒼梧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了一下，疼得有些發酸。
她眸底金芒略微一閃，淡淡道：“他早就不在了，我還沒有那麼不切實際。”
“那你來此，又是為了什麼？”
那人聞言，似是有一點點失望，步履微動，又轉過身子，留下那個背影給她。
蒼梧沉默了，頓了片刻，她才聲音低沉地開口：“你說的其實也沒有錯。我來此，有部分原因是他。要是沒有當年他那一個玩笑話的提議，我也不會有現在這麼一個瘋狂的想法。”
“瘋狂？”那人語調一揚，像是聽到了好笑的話。
他忽然發出一陣低笑，肩膀因為笑聲抖動，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蒼梧沉默地看著他。
兀自笑了半晌之後，那人忽然停了下來。
語氣又恢復了一開始的疏離淡漠：“那你知道魔族居住的地方，為什麼會沒有一絲靈氣嗎？”
蒼梧眼底透出疑惑：“難道不是因為魔族生來強大，如果再修煉靈氣，會導致大陸力量失衡嗎？”
那人低嘆一聲，緩緩搖頭。
“天道說是公平，也不公平。幾百萬年前的魔族是絕對強大的存在。這一片大陸，是因魔而生的。只是最開始的那一隻魔犯下了滔天的大罪，才導致天道降罪，魔族的能力被一代代削弱。一直到如今，魔族已經是連靈氣都不配擁有的存在了。”
“大罪？是何大罪？”
蒼梧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不免驚奇。
然而那人卻沒有解答她的疑問，繼續搖頭低嘆。
“你上來時，見過那些了吧？”沉默了一會兒，那人又開口問道。
蒼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她往來時的方向掃了一眼，點了點頭：“見過了。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他們來追尋他們想要的東西。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說，在這裡他們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力量、權勢，又或者是能重新見到他們所在乎的那些已故之人。”
“那你真的能夠幫他們實現嗎？”
“當然。”那人語調一揚，似是有些自鳴得意。
“我是這裡的主宰，只要他們願意付出，我可以達成他們的一切要求！”
“那又有何用？”蒼梧一句話，當頭破了他一盆涼水。
“千百萬年的守著這一片寂寥的冰川，縱使你有萬千變幻，也與死人無異。”
那人怔了一下，似乎從未被人這麼說過。
他猛然轉身看向眼前這個女子，只見她微微偏過了頭。
他發現這個女子的眼睛清明澄澈，眼中帶著點淡淡愁緒，卻並不為所愁之事所困。
有種與尋常人不同的氣質，那種灑脫自然，是極少有人能夠擁有的。
他看著她，沉默了良久。
“你手上那枚戒指，很特別。”他沉吟了半晌之後開口。
蒼梧抬手掃了眼那隱隱已經被燒得有些發紅的古戒，淡淡道：“這是枚空間戒指，我用第八層的熔漿將它煉化，重新投入骷靈石，往其中灌入力量，開闢了一片新的空間。”
她說著頓了一下，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夠在其中培養出足夠的靈氣，或許，能夠改變魔族現在的處境。”
那人微微點了點頭：“你倒是真心為魔族著想。”
蒼梧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你已經壓不住裡面的力量了。”那人一針見血地說。
“所以我才想要找一片合適的冰川，重造其中的力量體系。”
蒼梧也毫不掩飾，坦言自己的需求。
“我可不會幫你。”那人的拒絕也很直接了當。
蒼梧無所謂的笑笑：“所以我才覺得自己是白來了一趟。”
“只可惜前輩等了這麼久，等來我這麼一個無趣的人。”她唇角微抿，話落，便拱手作揖道，“晚輩時間緊迫，先告辭了。”
那人雙目一眯，看著她從容地告辭，然後從容離開。
一直等那道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才緩緩攏過長袖，背轉身子，繼續盯著前方他看了幾百萬年的林子發呆。
蒼梧快速離開林子，躍過溪流，出了這片“世外桃源”。
一離開，她便吃痛地倒抽了口涼氣，皺眉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
林中的溫度適宜，對於她而言卻是煎熬。
那人說得一點沒錯，她根本沒有辦法壓住戒指中的力量。
剛開始在豁城還好，時間過得越久，裡面的力量愈發強大起來。
離開冰川，她便覺得渾身灼燒得難受。
她回頭看了眼那座仙境般讓人流連忘返的林子，只見林子深處，那只為她領路的麋鹿駐足著，正在看著她。
她唇角一弧，揮了揮手跟它告別。
做完這些，便從空間取出繩子，沿著來時的路往下爬去。
她爬了一宿，快到頂端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不少。
她特地留心了周圍的冰川和第九層的出入口。
最後找到一座雖然不能夠完全滿足她的需求，但勉強夠用的冰山。
那座冰山在北邊位置，形狀奇特。並不是普通高山那樣呈現三角狀，而是在山腰部分“收縮”了一大圈，構成一個巨型沙漏的形狀。
蒼梧想著，若是能夠想法子把山攔腰炸斷，利用冰山上部下墜的趨勢，依照她剩下的力量，或許有可能把這大玩意兒收入空間。
只是這工程也太大了。
出入口距離那個地方又很遠，等她做完這一切，還能不能都很懸。
按道理，她的確是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冒這個險。
反正，只有她和凌傲、餘禺三個人知道，第八層已經不復存在了。
她深吸了口氣，沿著繩索從山頂墜下，沿著規劃好的路線，往那處走去。
“真是個執著的孩子。”
森林之中，之前與她對話的那人盯著清澈的水面，喃喃一聲低語。
在話落的瞬間，他的腳下開始發生變化。
原本綠油油的草地上，開出一片晶瑩剔透的冰花。
這冰花一綻開，便似極具感染力的病毒一般，在他腳下急速開出一大片，最後覆滿了整個森林。
那只麋鹿仰頭看著他，明亮的眼裡，居然帶了一滴淚。
“別哭孩子。”那人彎腰，在它頭上輕輕拍了一拍。
從袖間取出一個小瓶子，接住它落下的那滴眼淚。
麋鹿落下那滴淚後，在冰花的感染之下，也凝結成了一座冰雕。
那人一聲低嘆，極目望向茫茫的天邊，神色蒼涼，朝前邁出無比沉重的一步。
蒼梧一路向北，這一回的白天似乎比往常還要長，她明明感覺自己走了許久，可是天色卻絲毫沒有要暗下來的跡象。
“真是見鬼。”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說這話了。
但是沒辦法，她對於這裡一切的瞭解都僅限於傳說。
雖然黑暗中她依然能夠清晰視物，可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二十多年的“凡人”生涯影響，她總覺得這些事該在白天來幹。
沿著既定的方向一直走，在這一個沒有了黑夜的第九層中，她終於找到了所期待的那片冰山。
可是在這裡等待她的，卻並不是她在山巔之上所見的那般。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之景，面上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扭曲。
一句咒罵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身子僵直地站在山下，倔強地仰著脖子看著那座完美的“三角冰山”，臉上神色變換不停。
最後她咬了咬牙，垂頭看向手中的戒指。
“你怨我嗎？”她對著戒指一聲低語，像是在詢問著誰。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還有呼嘯的北風。
見狀，她沉沉一嘆，目光堅定地看向那座巍峨冰山。
她舉起手中的戒指，集中意念，正要用盡全部的力氣將它甩向那座冰山時，她的腳下忽然一陣劇烈震動。
她身子一踉蹌，堪堪穩住身形。
一站住身子，她立馬望向那座冰山。
她現在可沒多大自保的本事，萬一這冰山直接垮了往她身上砸，她自問戒指容納不下這麼大一整座！
然而事實卻是，冰山的中間，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才引發了剛才那麼大的動靜。
她盯著那朝她砸下來的山尖，腦袋有點發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沒能反應過來。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
她知道那片黑影即將壓上自己的腦袋，蒼梧才猛然驚醒，忙舉起戒指來接受。
不過雖說這只是個山尖，但那也只不過是相對整座冰山而言，於她，仍然是個龐然大物。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蒼梧咬緊了牙關，倔強的面對著自己做出的這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