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的確已經不在意了。
比起皇帝是否要與宇文流淵的後院裡塞人,現在她和宇文流淵的關係降至冰點,這才是恆更在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
如果她和宇文流淵齊心協力,就不用害怕皇帝的種種手段。
可是現在……她和宇文流淵根本就是離心的,宇文流淵對她的一言一行之間充滿了欺騙和不信任。
就以他們兩人現在這樣的關係,就算皇帝不往九王府的後院塞人,蘭芷清和宇文流淵之間的這段緣分怕是也不會長久了。
可是當著姜氏的面,蘭芷清又說不出來這種破罐子破摔的話,她只能端起碗筷,沉默的往自己嘴裡一口一口的扒著飯菜,雙眼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麼。
姜氏一看蘭芷清的這個狀態,就意識到蘭芷清和宇文流淵之間一定是發生了矛盾。
要不然,就以她這位孫女那炸藥般火氣沖天的性子,宇文流淵要是敢隨意娶側妃,她還不得把天給鬧出一個窟窿?
然而蘭芷清現在不哭不鬧,眼神沉寂如斯。
這只能說明,她和宇文流淵之間發生了更大的矛盾和問題,而這個問題,甚至遠遠要比皇帝想往宇文流淵的後院裡塞上一個胡攪蠻纏的公主,後果要嚴重很多很多。
姜氏有點擔憂,面前這些豐盛可口的飯菜頓時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看著蘭芷清,語聲急切道:
“清兒,你這次回家,該不會是因為你和王爺吵架了吧?”
姜氏又不是個傻子。
新出嫁的女人,一般是不會輕易想家的。而剛剛出嫁到夫家的新娘子很快就跑回孃家,通常都不是因為想家,而是因為受到了委屈,回家哭訴的來著。
“清兒,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姜氏皺著眉,蒼老的手掌死死抓著蘭芷清的手腕,“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得先告訴老身,老身才能幫你出謀劃策,才能知道該怎麼幫你啊!”
像她現在這樣,連半個字都不說,姜氏縱然想幫,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應該先從哪邊入手。
“祖母……”
蘭芷清的眼神略帶灰暗,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昔日未出嫁前那個生龍活虎的她。
可無論再怎麼傷心,蘭芷清也什麼都不能跟姜氏去訴說。
首先,她不想讓老人家操心。
其次,她覺得這是她和宇文流淵之間的事情,就算要解決,也只能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模式來解決。
所以,在面對姜氏的時候,蘭芷清只能堅強、再堅強。
“我和王爺的感情……的確出了點問題。”
蘭芷清看向眼神愕然的姜氏和文遠侯爺兩人,口中的語氣很寡淡,卻強顏歡笑的讓人心疼:
“祖母,父親。假如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我真的與九王和離。到時候,這侯府裡,可還有屬於我的一處容身之地嗎?”
要是連家都失去了,蘭芷清就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去哪裡才好了。
姜氏和文遠侯對視一眼,隨後緊緊握住了蘭芷清的手掌,似乎是想要傳達些許溫暖給她。
老太太的話重若千斤:
“清兒,你放心。無論什麼時候,侯府都將是你的後背。我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你,梅家也不會允許。”
姜氏的話語果斷而又乾脆,沒有任何的推諉之意。
蘭芷清自然聽得出來,感動的情緒頓時濃濃瀰漫在心間。
她頷首,對著兩人艱難一笑:
“謝謝祖母、父親。”
***
整頓晚膳都吃的無比壓抑。
蘭芷清全程沒有再開過口,姜氏和文遠侯關照她的心情,也不敢隨意說點什麼。
吃完晚膳後,蘭芷清就會到了汀蘭殿中屬於她自己的小院子。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早點入睡,好好休息一下,給自己偷懶放個假。
可是等躺到榻上之後,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以她現在腦子裡這種渾濁紛亂的狀態,是根本就不可能睡得著覺的。
儘管她很困,儘管她的腦子疼的像是要炸開了。
可是她在榻上無論如何輾轉反側,都無法使自己進入過睡眠的休息過程中。
蘭芷清熬著熬著,便到了後半夜,就連春棠都被半夜翻身的她給驚喜,急忙抹黑來到了她的榻邊,捉住了蘭芷清的手:
“小姐,您還是睡不著嗎?”
春棠算是要心疼壞了。
一時沒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就開始往下砸,“小姐,奴婢覺得出嫁真的是一件悲喜相集的事情。出嫁前會很快樂,會對自己未來截然不同的生活充滿期待和緊張。可是等到出嫁後,才發現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委屈。如果不能去處理好,最終難過的人,也只是我們自己罷了……”
小姐在沒出嫁前,那過的是什麼神仙日子?
文遠侯府的財力縱然比不上九王府,但是對於蘭芷清和蘭淑兒這對姐妹倆,侯府向來是一視同仁,提供的飯食甚至比王府還要好。
可是現在小姐嫁給了九王爺,生活質量不增反降,甚至現在,還為了九王爺受了一身的傷。
態度都卑微到了塵埃裡,這真的還是以前那個囂張而又意氣風發的蘭芷清嗎?
“好了,春棠,我沒事,別哭。”
在安靜的空氣中,甚至都不用回頭去看,蘭芷清就知道春棠現在這一把哭腔的嗓子,肯定是哭了的。
“我只是有點失眠罷了。你放心,我出去院子裡走走,等困了就回來睡覺。”
其實她已經不想睡了。
現在,她只想解開自己內心的心結。
春棠見她執意,也不好阻攔,只能擦了擦眼眶中溼潤的淚漬,扶著蘭芷清從榻上坐了起來:
“好,小姐。那奴婢扶您去院子裡坐著。”
“不用,就在門口,又沒有多遠。”
蘭芷清掙脫開了春棠的攙扶,自己一個人去了院子外面。
在開啟屋門的那一剎那,冰冷的風呼嘯而來。
那迎面刮來的冰涼,會給人一種刺痛如刀割的疼痛感。
蘭芷清面無表情,她只是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便坐在了院子裡的石凳上,抬頭無聲的看著新芽初發的銀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