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氣歸氣，可看著她那不諳世事而又天真無邪的眼神，縱然惱怒，卻也消了火氣。
“誒，罷了。”
他本不打算與她計較，都已經揮手，打算讓藍珀放她走。
可這少女好大的脾氣，明明是她先撞了他的座駕，她不道歉也就罷了，反倒兩手叉腰，衝著他頤指氣使的惡人先告狀：
“走路不長眼嗎？要是撞壞我，你賠得起嗎？！”
大概是九王府的馬車有些素淨，蘭芷清剛摔下來的時候沒看清楚，根本沒認出來是九王府的座駕。
直到鐵青著俊臉的宇文流淵掀開車簾，蘭芷清那原本囂張的氣焰，便在看他本人那張賽雪欺霜且驚為天人的臉時，猛地降了下去。
“你找死嗎、媽呀，怎麼是你？！”
“怎麼？發現是本王，你很意外？”
蘭芷清當然是認得宇文流淵，這張走路自帶煞氣的臉，每次蘭芷清在宴會上撞見了，都會乖乖繞道走。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接到元棋哥哥送來的小紙條，偷偷翻個牆溜出去私會，都能剛好撞見宇文流淵這尊殺神。
這下慘了。
她蘭芷清在京城中橫行霸道，可謂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就怕惹宇文流淵！
蘭芷清臉色窘迫，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宇文流淵那似要殺人的目光，只能把頭轉過去，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能說出道歉的話來。
宇文流淵看她這幅模樣，就覺得心煩意亂，也覺得沒意思，乾脆揮手叫藍珀繼續趕車：
“我們走，不用管她！”
就在蘭芷清傻呆呆還沒反應過來的視線中，九王府的馬車就那麼走遠了。
宇文流淵最開始覺得以蘭芷清的性子，肯定是不會來登門道歉的。
但是當他那天在院子裡，看到了偷偷從牆角翻進來的她，從那一刻起，宇文流淵的心態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王爺，你也發現芷清變得和原來不一樣了，對不對？”
紅紗縣主道，“芷清說，其實按照前世的發展，你們兩個並不會成為夫妻，你和她基本是形同陌路的關係，此生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有一次，她翻牆出來赴約太子，卻不小心衝撞了你的座駕。”
“然後呢？”
宇文流淵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緊張。
“但是她說上一世，她沒有親自登門道歉。她那個臭脾氣，王爺您也是瞭解的。姜氏讓她登門，她不肯低頭，姜氏氣急，只能活活打死了她的貼身丫鬟春棠，來向王爺您表示賠罪的誠意。而她就認為是王爺您害死了春棠，所以對您愈發怨恨。直到您身亡，都沒有跟您開口說過一句話。”
前世的發展，正如紅紗縣主所說。
如果不是蘭芷清改變了，救了春棠的性命，肯低頭親自來九王府登門道歉，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她還是會嫁給宇文元棋，還是會被蘭淑兒和宇文元棋聯手殺害，根本不會與宇文流淵成為夫妻。
宇文流淵神情有些恍惚的站了起來，他艱難的滾動了喉結，好半晌方才看向紅紗縣主，繼續問道：
“你方才說，前世的她在這件事情之後，直到本王身死，她都沒有開口跟本王說過話？”
宇文流淵聽出了這句話的重點。
重點不在於後半句，而是在於前半句的那句“直到王爺你身死”。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蘭芷清知道他的死期！他上一世是死在她的前面！
要不然蘭芷清不可能用這麼篤定的語氣說這種話。她一定是親眼看見他死亡，所以才會對他以後可能出事的噩夢，如此耿耿於懷。
“是……”
紅紗縣主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很小心翼翼的。
“王爺，如果你相信芷清，相信妾身所說的話，那麼接下來，妾身要講的便是跟王爺你的生死切實有關的事情了。”
“好。”
宇文流淵閉上了雙眸，睫羽輕顫，顯然也是在極力壓制著內心的驚悸。
在長出了一口氣之後，宇文流淵方才重新睜開那雙碧色琉璃般深邃妖冶的鳳眸：
“你說吧，本王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但是如果本王知道後，就能明白清兒的心結所在，那本王聽聽也無妨。”
紅紗縣主在宇文流淵面前涼了的茶水中，又添了點滾燙的熱水，這才緩緩開口道：
“芷清說，你們之所以在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的緣故，不僅僅是因為她還在生你的悶氣，也不僅僅是因為姜氏打死了春棠。而是因為，王爺你在那之後，很快便夭折了。”
紅紗縣主用了夭折這個詞，就是等於變相的告訴宇文流淵，他死的時候，年齡還不大，所以才要用夭折這種帶有惋惜之意的詞彙。
宇文流淵心驚不已：
“本王上一世是年少而夭？這怎麼可能，本王今年已經十九，馬上便要過生辰，就要踏入及冠之年。你說本王夭折，那為何本王現在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答案很簡單。那是因為王爺你，就剛好夭折在了這一年。”
紅紗縣主放下茶壺，美眸鋒利：
“王爺你沒能撐到這個生辰度過，所以您是沒有弱冠，就已經身亡，妾身才會用‘夭折’這個詞。”
“可本王馬上就要過二十歲的生辰，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本王會在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橫出不測？”
“是。”
即使冒著會讓宇文流淵憤怒，得罪宇文流淵的風險，紅紗縣主也要把蘭芷清當初說的話，給如實轉告。
“王爺，現在你明白，為什麼芷清她總是會做這樣的噩夢，並且如此擔憂你的安危了吧？”
死期將近。
雖然蘭芷清心裡清楚，上一世的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
但是最糟糕的情況是，正因為蘭芷清上一世不在意宇文流淵，所以並不知道宇文流淵的死因，只是知道死期。
這樣的話，她就無法追查到底是誰要加害宇文流淵，找不到兇手！
“本王明白了……”
宇文流淵的神情便得十分恍惚，隱隱約約有搖搖欲墜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