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央現在還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蘇長朗代表著蘇家,蘇家強盛起來,對她而言也是好的。
人群之中,蕭憐秋微微皺眉。
蘇長朗獲得這樣的殊榮,是她沒想到的事。她自然不想讓蘇家好,最好蘇家能夠徹底沒落,這樣才不會有人記起蘇柔嘉。
那她便是唯一的丞相夫人。
不過,想到今晚將要發生的事,蕭憐秋的眉心又舒展開了。
今夜一過,蘇長朗怕是福氣去享受日後的榮耀了。兩個聲名狼藉的人聚在一起,以後的人生都將徹底跌落谷底,,又何必在乎眼下的不舒坦。
蘇長朗謝恩後,奉昀帝又笑著看向唐宛央:“朕記得你,丞相家的大丫頭。”
唐宛央抬起頭,微笑道:“臣女見過陛下。”
比起蘇長朗些微的侷促,她實在是坦蕩太多。
沒有一點面見天顏的激動。
一直擔心著的唐修謹,此時才放下心來。又不禁想著,宛兒的性子變得沉穩了許多。
也變得,越來越像她的孃親了。
奉昀帝瞧著面前的小姑娘,她的目光裡沒有對天家的畏懼,但又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的不敬。
而是非常平和的,唐宛央的眼睛非常純澈,如同一汪清泉,眉目微垂的模樣,讓他不由想起了一位故人。
奉昀帝定了定神,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名字,還是朕給取的。”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說這話時,眸光柔和,看著唐宛央,卻更像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還有這樣的淵源,唐宛央倒是真的不知道。
不僅她,連下面坐著的人都不由驚了一下,隨後各自紛紛小聲討論起來。
又想起唐宛央曾在庵堂上住了兩年的事情,奉昀帝問道:“平日裡可讀些佛經?”
“迴避下,《般若經》《華嚴》《金光明》《妙法蓮花》都有略略看過。”唐宛央娓娓道來。
奉昀帝便笑:“朕看你這安靜的性子,倒是與太后投緣。”
當今太后酷愛禮佛,世人皆知。
奉昀帝這話,可算是非常抬舉唐宛央了。
“此次你還是稷下學宮設立以來,第一個六藝魁首,必須得賞,還得大賞!”奉昀帝笑著,揮了揮手。
捧著明黃布帛的太監上前,立刻念了一長串珠寶首飾的名字。
唐宛央默默地聽著,她對這些東西沒什麼太大的慾望,但聊勝於無。
畢竟她不像蘇長朗是男兒身,能得個官位什麼的。
她平靜,底下的唐念清可就嫉妒翻了,死死地咬住牙。
不知何時,燕辭到了薛敏之身邊坐著,他抬眸,漫不經心地道:“還真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薛敏之也看著唐宛央,忽地勾唇,淡聲道:“因她所圖謀之物不止這些,自然不為所動。”
燕辭疑惑地問道:“圖謀?一個閨閣小姐能有什麼圖謀?”
薛敏之垂眸,卻沒回答。
“上次我就想問問世子了,”燕辭狐疑地看了看薛敏之,又看了看唐宛央,“世子和唐大小姐很熟?”
薛敏之蹙著眉,似乎在認真思考著,最後得出結論:“只說過三兩句話罷了。”
“可……”
“我以為上京城的人都該知道,九年前是唐小姐救了我。”薛敏之側目看他,墨瞳中泛起一絲漣漪。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但燕辭懂了。
原來是為著救命之恩,才如此關注唐宛央。燕辭出身軍伍之家,對於此等重情重義的行為便更為理解。
一時之間,看這個弱不禁風的安國公世子也順眼了不少。
“我娘說,讓我好好照顧這唐大小姐。可看來,她似乎不怎麼需要我的照顧。”燕辭大大咧咧地說著,順勢從桌上挑起一塊糕點吃了。
“照顧?”薛敏之眸光微閃,“如何照顧?”
“我娘說,唐大小姐在唐家的日子不太好過,等她及笄了,就上門提親。”燕辭倒是極為不設防,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可我看著這唐大小姐,是個頗有主見的,也不像是會吃虧的人。”
就單是在校考場上,身騎驚馬時那副從容冷靜的樣子,實在很難想象她會有過得不好的時候。
薛敏之斂下長睫,輕聲道:“那她確實不需要你的照顧。”
唐宛央謝過恩後,便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重新回到了座位。
“宛兒這一回,可真給我們丞相府長臉。”蕭憐秋笑著稱讚道。
“大姐姐可真厲害。”唐念清也跟著恭維。
唐宛央知道蕭憐秋是慣來喜歡做些樣子的,但是唐念清也跟著說這種場面話,實在太過詭異。
在唐念清心裡,肯定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以她的驕傲,哪裡會容許向自己低頭。
唐宛央心中詫異,又抬眸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唐念清,終於從那張清婉如仙的臉下,看出了一絲絲的瘋狂和期待。
一聲銅鼓響,宮宴開始,宮女們從兩道魚貫而出,託著精美華麗的佳餚。
這些菜品,對唐宛央來說,也是前世司空見慣的,提不起多大的吸引力。
唐念清有心不為她解釋一些複雜的菜該如何入口,等著看她笑話。誰知唐宛央都一一安然無恙地度過,神態優雅而安靜。
察覺到男眷席那邊有不少目光投來,唐念清心裡嫉恨,只能側了側身子,一邊表現自己,一邊盡力擋住唐宛央的身影。
看著她這幅模樣,唐宛央只覺得尤為可笑。
男眷席上,赫連安也在暗自打量著唐宛央。
自唐宛央回京後,他並沒有怎麼見到她的機會,今天才終於能夠好好地審視著眼前的少女。
和兩年前的印象迥然不同,那個上京城中人人笑話的唐宛央,漸漸褪去了青澀,一次又一次地展現著自己的美好。
如同一朵蓮花,每開一層,都會讓人驚豔萬分。
她變成現在的樣子,赫連安本還是高興的。因為唐宛央註定得成為他的妻子,為他帶來唐家的助力。
唐宛央越好,也越利於他。
可是,赫連安的目光微頓。
他敏銳地發現了,唐宛央並不像以前那樣喜歡纏著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不,甚至,比陌生人還有多上幾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