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衍伸手環著她跟傅臨深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喬俏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外面應該下了雪，她穿著一件雪白的呢子大衣，毛絨領子上掛著些許水珠，看上去像是冰雪初融。
這樣的喬俏乾淨純粹，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合該被人寵在心尖上。
她一到，就有人招呼她坐下，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零食和果汁，藍芯側頭看了一眼寧衍。
他的神情帶著幾分迷離，深邃的五官被燈光虛化，目光落在包廂門口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出神。
藍芯嘴角扯了扯，包廂門口唯一的人，不過是一個喬俏罷了。
她低笑了一聲，這就是男人，口中說著斷了斷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永遠都斷不了。
喬俏沒有湊過來，坐在顧淮言和林長歌身邊跟兩個人男人聊天，傅臨深和寧衍也停下了交談。
藍芯藉著去衛生間的名頭出去散了一口氣，她也沒有想過喬俏跟出來。
但她確實站在她的面前。
“藍薇，我們談談。”她說。
藍芯不想談，一句話都不想說。
“談什麼？”藍芯聲音帶著些笑意，“要是跟寧衍有關的話，大可不必了，你們去跟他說吧。”
喬俏俯下身站在鏡子前洗手，水流順著她白皙的手指落了下來，“藍薇，你是阿恆的女朋友，就不要再跟阿衍糾纏不清了！”
“阿恆已經死了，喬俏，你這個意思是，我應該為了他，一輩子不嫁人，一個人守著虛無的過去，等一個孤獨終老?”藍芯的指尖有些顫抖，她控制不住，索性把手背到身後。
“你覺得可能嗎？”
喬俏瞳孔一縮，聲調拔高：“那你嫁給誰都好，為什麼要嫁給阿衍？他永遠都不會愛你！阿衍一個天之驕子，因為你背負著罵名，好多人說他拿走了阿恆的心還不夠，現在還來睡阿恆的女人！
藍薇……我們可能都對不起你，可阿衍是真的寵著你，你為他想一回，就一回！”
藍芯嗤笑：“你還知道你們都對不起我？那你是怎麼厚著臉皮來求我為他想一回的？喬俏，我不是個聖母！”
“可就算是阿衍心臟裡的心是阿恆的又怎麼樣？藍薇，你知道麼，要是兩年前阿恆沒有出車禍，給他換心的人將會是我！”喬俏有些激動，瞳孔緊縮：“我從小給他做過心臟配型，你以為阿衍為什麼會這麼寵我？
不是因為他有多麼的愛我，是因為我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她的眼淚猛地落了下來，“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因為我要給阿衍養一個健康的心臟，年紀太小的時候，怕器官不成熟，後來我們長大了，終於可以換心了。阿衍不同意，那是阿衍第一次拒絕我！”
“藍薇，我們之間二十多年的感情，其中至少十年是彼此相愛，被你一朝爬床毀的乾乾淨淨。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恨你讓我明白了嫉妒的滋味，恨你搶走了阿衍的注意力，更恨你……明明得到了他的所有，卻什麼都不願意為他付出！”
藍芯咬了咬牙關，只覺得天太冷了。
要怎麼付出才算是付出呢？她現在過得不是她的人生，如果是她，她不會招惹寧衍，頂多是割捨不下阿恆的心的時候，回頭看一眼。
喬俏靠了過來，拽著藍芯的手臂：“阿恆是顧家大公子，根本就不用換心，是我說服他讓他做的心臟配型。他成功了，我不用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藍芯瞳孔猛地一縮，她靠的非常近，藍芯被她的話刺激到，猛地推了她一把。
衛生間的地板很滑，喬俏被她推了一把卻沒有摔倒，藍芯仰著顫抖的手，狠狠的甩了喬俏一巴掌。
“啪！”的一聲，分外響亮。
當她揚著手想甩她第二巴掌的時候，手腕被一雙鐵掌握住。
寧衍很用力，藍芯覺的手骨都被捏碎了，疼的讓她渾身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藍薇，你發什麼神經？”
藍芯眨了眨眼睛，唇瓣有些蒼白，她沒有回答寧衍的話，直直的看著喬俏。
她知道這是喬俏的激將法，可是沒辦法，她說的話太惡毒了，惡毒的讓她想要抽死她。
“你也知道我是個神經病，下次能不能請你的小青梅滾得遠遠地，不要靠近我？萬一我哪天抽風了，捅她一刀怎麼辦？”
大概是兩人離開的有些久，不僅寧衍出來了，傅臨深和林長歌也出來了。
喬俏臉上的巴掌印那麼明顯，總不可能是寧衍抽的，林長歌還來不及生氣，傅臨深就先冷笑了一聲：“阿衍，你這太太膽子也太大了！”
他伸手把地上的喬俏扶了起來，喬俏扯了扯男人的袖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沒事……”
“沒事?俏俏，這口氣你能忍，不代表我能忍。阿衍，你讓開，這一巴掌，讓喬俏打回去，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林長歌插了一句，靠了過來。
寧衍手腕用力，把藍芯拽到了懷裡，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了他的聲音：“一巴掌你就解氣了？俏俏手勁小，你要不要替俏俏還這一巴掌？”
他聲音裡滿是譏誚，抱著藍芯的手臂收緊，涼涼的道：“俏俏，我都不捨得打她，當然也不捨得讓你打，要是你心裡真的有氣，這一巴掌，我替她挨。”
藍芯呼吸一滯，強忍的眼淚猛地落了下來。寧衍的西裝外套被他丟在了包廂裡，淚水浸溼了他的襯衫，燙的他心口發熱。
一雙大手扣著她的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像是安撫。
喬俏臉色一白，聲音帶著顫抖：“阿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雖然喝了點酒，但不至於腦子不清醒。”寧衍伸手松了松領口，聲音淺淡：“欠你的人是我，不是藍薇。她的為人我清楚，雖然沒聽清楚你們聊了什麼，但是俏俏，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打人！”
“阿衍！”喬俏抬高聲音打斷了寧衍的話：“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故意說些不中聽的話，刺激藍薇抽我耳光?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賤的一個人？”
寧衍深吸了一口氣，睫毛顫了顫，正要說話的時候，藍芯伸手抓了一把男人的胸膛：“我想回去。”
寧衍的注意力被分走，應了一聲，“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寧衍牽著藍芯走了兩步被人攔了下來，傅臨深剛點上一支煙，口中吐出一段煙霧：“阿衍，就算是不讓俏俏打回去，道歉寧太太總是會的吧？”
藍芯到底是抽了一巴掌他們寵著的小姑娘，連個歉都不道，別說林長歌，就連傅臨深也看不過去。
藍芯仰著頭，看了一眼擋在身前高大的男人，聲音軟綿：“想讓我道歉，好啊，讓喬俏自己跟我要！要是這一巴掌，喬大小姐覺得我不應該抽，別說道一次歉，十次八次，就算是你們把電視臺請過來，我也面不改色的道！”
走廊一陣沉默，傅臨深訝異的看了一眼喬俏，藍芯見了嗤笑一聲：“傅先生，怎麼說，你也有官銜在身。定一個人罪的時候，連問都不問一句，有夠明察秋毫啊！”
傅臨深吸了一口煙，側開高大的身軀，給寧衍和藍芯讓開一條路。
藍芯諷刺的笑了一聲，也不管林長歌和傅臨深難看下來的臉色，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揚的走了出去。
喬俏那句話，別說是一巴掌，就算是她抽她十巴掌，又能如何？
她可以怕死，藍芯說不了什麼，但憑什麼顧恆死了，還讓她有了活著的機會，她卻能說出來她很開心這種話？
人性涼薄，但未免……太涼薄了！
寧衍圈著人回去，到了月灣的時候，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喬俏之前的話。
要是顧恆沒有死，給寧衍換了心臟的人會是喬俏。
她眨了眨一雙水眸，突然想起了寧衍之前對她愛答不理甚至厭惡的樣子，嘴角挑了挑。
怪不得林長情說，換個人，未必會做的比寧衍好。
藍芯正在出神，寧衍在人頭頂上敲了一下，道：“下車！”
天空飄著雪，藍芯剛下車，地板太滑，她剛下車就滑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鞋跟太細還有些不穩，寧衍見了，丟下剛點上的煙大步走了過來，俯下身把人打橫抱起。
她輕飄飄的沒有什麼重量，寧衍蹙了蹙眉，絲雪落在他的肩頭，更襯得他眉目如畫：“下次別穿這麼高的鞋！”
藍芯懶懶的應了一聲，毫無心理負擔的靠在寧衍的懷裡。
到了別墅的玄關處，寧衍把人放下，抽出一雙女士拖鞋放在她腳邊。
藍芯換上，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正要上樓的時候，男人散散慢慢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寧太太，俏俏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嗯？”
藍芯的腳步頓住，回過身看著寧衍一雙深邃的眼睛問：“怎麼，寧先生這是打算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