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的聲音無限悲涼，聽的安藝昕不由得心裡有些痠軟。
“你說的那個人……是你爸爸吧？”
戚寒點點頭，“難道不是嗎？”
安藝昕苦笑著搖頭，“別說是二十年前，就是現在，已經又發展了這麼多年，可是一旦遇到這種事，對於男人比對於女人，總還是寬容許多的。有人會覺得男人只要還肯回家就可以既往不咎，有人會勸女人要隱忍，不然這個家就沒有了。”
安藝昕十分鬱悶地嘆息著說：“可我就奇怪了，怎麼就沒有人跟男人說，你不能做這樣的事情，你要改，不然你的家就沒有了呢？”
戚寒目光微凝，“你說的這些話，確實，當年我母親家裡的那些親戚，她的朋友，都對她說過。”
“你媽媽還是事業有成的人，也要遭受這種壓力。”安藝昕深深地嘆息，“我猜，一定還會有人責怪她，把太多精力放在了事業上，不夠關心家庭，不夠體貼丈夫，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所以，你父親的應酬，逢場作戲，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戚寒輕輕笑了一下，“你倒好像都看到都聽到了一樣。”
安藝昕嘆了口氣，“那肯定是沒有，不過吧，用腳趾頭想想都會知道那些人會怎麼說。”
戚寒沉默了一下子才說：“我一直覺得我媽媽其實不怎麼像個女人，別人家孩子的媽媽，會牽著孩子的手，柔聲細語地跟他講話，會給他親手做早餐，會照料他的生活，送他去補習班也帶他去遊樂場。”
安藝昕好奇地問：“那你的媽媽沒有做過這些嗎？”
戚寒搖了搖頭，“沒有。在我印象裡，她很忙，早出晚歸，有時候明明就住在一起，我都可以連續兩三天見不到她人影，因為我睡覺的時候她還沒回來，而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家了。”
戚寒頓了頓又說：“直到她和我父親鬧矛盾，那段時間我晚上睡得不太踏實，經常會醒來。然後我就發現，我媽會半夜偷偷跑來看我，還會坐在我床邊偷偷哭。她哭得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不會痛哭流涕的，就安安靜靜的，流幾滴眼淚，絕對不會超過五分鐘，就會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問一問傭人我當天的功課做完沒有，吃了什麼，穿的什麼，幾點鐘離開家，幾點鐘回來……”
他望著夜空，嘴角含笑，“我一直覺得她話很少，不會像別的母親那樣絮絮叨叨，就算是跟我爸吵架，都是人狠話不多那種，吵不了幾句就直接叫律師……大概，追問傭人我的情況那個時候，就是她一天裡說最多話的時候了。”
安藝昕輕聲說：“我想，她一定很愛你。”
戚寒的聲音有點沙啞，“我想也是這樣，可惜，我明白的有一點晚。”
那個時候他年紀還太小，不太能夠理解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一個母親，首先也是一個人，一個獨立的，有她自己思想和喜好的人。
也不太能明白，有些人的愛，永遠都是內斂而隱蔽的。
“真羨慕你！”安藝昕嘆了口氣，“我對我的親生母親……一點印象都沒有……她過世的時候，我才兩歲，根本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呼出一口濁氣，安藝昕又說：“不過我童年的時候，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可憐，雖然蕭瀾是繼母，但是對我是真的特別寵愛，就是我做錯了什麼，也從來不批評。就連我爸爸有時候要訓我，都會被她攔著。”
戚寒揚了揚眉毛，“那你還沒被寵成個飛揚跋扈的人，真不容易。”
“對啊！”安藝昕也輕笑出聲，“大概我媽給我的基因太優秀吧！要不然就是因為我運氣特別好，沒有長歪了！”
戚寒側臉去看她。
安藝昕眼裡有悵然，有思念，但是沒有半點怨恨。
她的樂觀和堅強，真的是可在骨子裡的。
一個被前夫和繼母聯手設計的單親媽媽，並沒把自己活生生熬成一個怨婦，反而破繭成蝶。
“我希望，你的優秀基因能在安若和安然身上繼續發揚光大。”
安藝昕聽到戚寒這麼說，有點心虛。
那兩個小家夥身上的基因，可還有戚寒一半呢！
所以她便岔開話題說：“秋天的媽媽，就是你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嗎？”
戚寒點點頭，“是的。”
安藝昕皺了皺眉，“那……她懷秋天的時候，應該沒有多大。”
“十九歲而已。”
戚寒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那個時候，我剛剛接手戚氏。我母親在她來戚家六年後就出了車禍，人不在了。我父親……在我母親去世後第二年的時候失蹤了。”
安藝昕愣了下，“失蹤了？我怎麼記得……新聞上的報道說，他是意外身亡了？”
“是我爺爺為了防止局面動盪要求這麼對外宣佈的。實際上，他是去國外度假的時候失蹤的。”
戚寒倒也沒有隱瞞，對安藝昕說：“因為當時，他和我爺爺的關係比較緊張，所以他失蹤好幾天後，訊息才傳到老爺子耳朵裡。老爺子開始還沒怎麼在意，以為他又在玩什麼花樣。又隔了幾天才覺得不對，讓人去查，時間過了太久，線索已經所剩無幾。”
“居然是這樣的……”
“後來，我們兄妹就算是相依為命了。好在從小，老爺子就把我當做接班人來培養，我父親去出事後，我家裡那些親戚虎視眈眈，老爺子力排眾議，還是等我成年後把戚氏交給了我。我剛剛接手的時候，那些妖魔鬼怪沒少出來蹦躂，我忙於處理他們，對妹妹自然照顧不到，那時候她又在國外留學，直到因為懷孕時出了危險被同學送去學校我才知道。”
安藝昕完全沒有想到秋天的身世會是這個樣子的。她也看得出來，戚寒雖然語氣一直很平靜，但是卻是在儘量壓抑著內心的波動。
“醫生說，她出現了妊高症，建議立即終止妊娠。”
安藝昕嘆息了一聲，“她拒絕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