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人的觀念裡,只怕沒有什麼比逝者更加重要。
哪怕那位老人已經是風燭殘年,病入膏肓,一旦真的離世,家屬必然還是要立即操辦好喪事送走老人最後一程的。
可是現在居然連面都不露是什麼意思?
安藝昕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和想象。
戚寒搖了搖頭,“我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但是現在,還沒有驚動他們。”
安藝昕便問:“他們?是幾個人?竇菲也在?”
“嗯,他們現在租住在郊區一個小院子裡,距離農場那邊並不遠。”戚寒皺眉道:“所以我猜測,他們把那老年人安頓在農場,原本是想離得近一些,方便照料的。”
“要這麼說,他們對那老人其實還不錯。畢竟那老人是得了絕症,又已經那麼大年紀了,換做有些人,可能考慮到手術的費用和風險,都不一定還會積極治療。可是他們不止積極治療了,還在老人出院後送去農場休養。”
要知道,戚寒那個農場,別看就像農村似的,收費可是不便宜的,也不是普通工薪階層可以負擔的起的。
“所以他們不來操辦後事,就顯得更加有古怪。”穆彥成沉吟著說:“我猜他們是有所顧忌。”
“顧忌什麼?”
“我推測,他們應該已經知道,竇菲這個所謂的報復你們家的計劃敗露了。”
安藝昕點點頭,“這個倒是很有可能。”
不管是蕭瀾的調查,還是戚寒的介入,都有可能走漏風聲。
“既然已經有了暴露的可能性,不如就索性撕開,我叫安志傑去操辦後事,看看他們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安藝昕點點頭道:“跟竇菲一起的還有幾個人?”
“兩個男人,和她,一共三人。”
戚寒也不隱瞞只是說:“那兩個男人,從年紀,外貌推測,應該是父子倆或者叔侄之類,總之一定是有血緣關係的。”
“那他們又是什麼來路?和竇菲是什麼關係?或者……跟竇菲的生母有什麼關係?”
“現在還不知道。”戚寒解釋道:“自從我派人追查到他們的落腳點,他們沒有和任何外人接觸過,連通話都沒有過。”
所以,就沒有任何外圍的線索可以追查。
對著兩個完全陌生還有可能故意隱瞞身份,連名字年紀之類基本資訊都不知道的人,真的是沒有什麼線索可以追查。
“他們當初在農莊登記的身份資訊,也有很大問題。那個地址倒是真的,卻十分偏僻,好不容易派人過去,才知道很多年前,那邊就因為興修水庫全部搬遷了。”
戚寒嘆了口氣說:“當時的拆遷方案是要麼補償現金要麼異地安置,別的人大部分都選擇後一種,唯有他們家,拿了現金走人。選擇那邊除了個別老人,別人對他們也沒什麼印象了。”
安藝昕點點頭,“就算查到了多半也沒用,很有可能他們本來就是冒用別人的身份資訊。”
“不排除這種可能。”
安藝昕和戚寒討論了好一會兒,也沒商量出個結論。
安藝昕難免有些垂頭喪氣的。
“我突然還想到一個思路。”戚寒說著又搖搖頭,“也不是突然想到的。只是原來總覺得有顧慮,現在又覺得,可以試試看。”
安藝昕有點詫異地看著他,“什麼思路?”
“當年你家裡的那些往事,我們現在得到的資訊,都是蕭瀾告訴我們的。”
戚寒分析道:“但是其實,如果她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還有人一樣清楚整個事情。應該說,比蕭瀾和竇菲都還要清楚才對。”
戚寒頓了頓補充道:“因為她們倆也都是透過別人告知和一些所謂證據才知道的。又不是事情的親歷者。”
安藝昕已經明白了,神色有些凝重。
“你是說,我外公和舅舅。現在外公的狀況不太好,舅舅卻是很清楚這些的,我們完全可以考慮,直接去問他。”
戚寒點點頭,沒再催促她,等她自己做決定。
安藝昕久久沒有說話。她不是沒有想到過去問舅舅,可是終究沒有說出來,更沒有付諸實踐。
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她去問,是不是意味著將來要親手把舅舅送入監獄甚至槍決場?
如果那些事不是真的,那她貿然去問,必然也會讓舅舅覺得無端被猜疑,還是這樣大的罪名,就憑繼母一張嘴,她就來興師問罪,實在太傷感情。
就算舅舅不介意,還有舅媽。
她的親人也就他們幾個了,外公和父親還是那種狀態。
安藝昕實在是猶豫難決定。
“你說,我應該去嗎?”
她糾結著問戚寒,其實心裡只是下意識地找個出口,這種事連她自己都左右為難,戚寒到底是外人,又怎麼能替她做決定呢!
戚寒沉默了一下,安藝昕就馬上笑著說:“哎呀,算了我自己再想想……”
“我不是覺得怎麼回答你都不對。”戚寒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是那麼沒有擔當的男人。”
安藝昕有點尷尬地笑著:“我不是這個意思……”
戚寒也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只是說:“你覺得,親人之間,是直來直去地問更傷人,還是明明已經有所懷疑卻不說,憋在心裡猜來猜去更傷人?”
“那……如果真的是……”
安藝昕話沒說完,戚寒便明白了她更深一層的顧慮。
“還沒驗證的事情,不必急著擔憂。我看你舅舅和外公,都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人,跟蕭瀾的描述,有很大的不同。你為什麼不能對他們更有信心一點?”
頓了頓戚寒又補充,“就算萬一,真的是出過那些事,隱瞞到底,就真的是解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