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因那句親暱,些微不自在,轉頭又顯得刻意,只好繼續聽幾人說話。
“你一屆屠夫,如何能知曉深宮大院裡的糾葛,我看吶,他就是說個痛快,樣板戲看多了吧您?”
屠夫脾氣也上來了,非要和人家說個分明的。
卻叫清婉二人得了個便宜,京中大致走向已然分明。
清婉悄悄說道:“夫君,眼下您能信任的只有我爹了,但瞧這光景,怕是逃不脫天牢的下場。若能想個法子把他弄出來,在將我哥哥手中的兵力借調,那便有八成的把握。”
傅玉珩沉靜的臉上略帶點笑意,盯著沈清婉,也不說話。
佳人惱羞成怒,不高興的看著他。
“幹嘛?以為我只顧念父兄的安危嗎?夫君大可以不找他們求援的嘛,省得又說我狐媚惑主,擾亂綱常。”
傅玉珩頗覺無奈,眼裡滿滿的都是寵溺。
“我何時這樣說過你,婉婉怎地如此記仇。”
“前後話都不搭調,皇上還說沒有。”
傅玉珩緊忙捂住她的嘴,抬眼便對上一雙比他還驚慌的視線,不由輕笑。
“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想把官兵引來,抓我們去做一對地下的亡命鴛鴦?婉婉,我可還沒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
沈清婉氣結。
在桌子底下狠踩了他一腳。
反正,反正他現在放縱她的很,就,小小的欺負一下好了。
傅玉珩疼的直吸氣,可看到沈清婉和平常時候不同的表情,一時之間著了迷,情不自禁的移不了視線。
清婉在低頭吃飯,偶爾落下來的幾縷頭髮,更襯托的她多了幾絲鮮活。
晌午時分,天牢門外,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女手中握著銀錢,滿臉是笑,那臉上幾乎看不見乾淨的地方。
“軍爺,您就給行個方便吧,我二人承蒙恩人庇佑,想盡點恩情,也只有這一次機會了。他日老將軍刀下亡魂都不知要去黃泉路上哪條路上尋,可不是愁煞了我等升斗小民,無處還清啊!”
言辭情深意切,最重要的,是入手的銀兩足夠收買人心。
“嗯……看你們可憐見的,進去吧,不過給我記住嘍,只有一刻鍾的時候,一刻鍾若是還不出現,別怪我軍法處置!”
“是是是,軍爺的話小的哪裡敢不聽從的?草民這就去,這就去。”
沈清婉拉著全城沉默寡言的傅玉珩,進了坊間傳聞,守備森嚴的大梁天牢。
裡面的氣味不甚好聞,清婉對那牢頭沒甚好印象,但若他不貪心,今日也不會有機會見到父親。
最裡間的那間房,沈天傲被人幫著四肢高掛在半空中,瞧著便難受極了。
清婉的眼立時便紅了,父女連心,此情此景,如何能不觸動傷情。
“爹……”
她忍不住輕聲喊道。
這周圍沒有犯人關押,皇后好像是故意折磨沈天傲,便是淪為階下囚,也要叫他嚐嚐孤獨到死的滋味。
曾經一代鎮國將軍,如今落得這樣悽慘的下場,就連傅玉珩也不得不傷懷。
“少說話,交代清楚即可。我在外面等你。”
清婉點頭,不顧形象的跑過去拍打木柵欄,引起沈將軍的注意。
“爹!”
她稍微大聲了點,腦袋私下裡尋摸,終是看到了一碗黑乎乎的麵糊,辛酸難忍,強吞回眼淚不顯柔弱。
沈天傲聽見了,抬起乾澀的眼皮,努力想看清楚來人。
卻是渾身一震。
“你……怎會是你!”
乍然見到死而復生的女兒,沈天傲再好的城府也沒辦法自持。
老淚縱橫,流不盡心中曲折。
“爹……”
沈清婉不敢大聲哭泣,只能期期艾艾的勉強說了句完整的話。
“皇上安好,我來找您出去救駕的,哥哥遠在邊境,我打算去尋他。”
沈天傲機不可差的點頭,眼神重新燃燒起熊熊烈火,帶著復仇的慾望。
“回去吧,別叫他久等,我這裡一切安好,速去速回。”
清婉從不優柔寡斷,當機立斷逼迫自己不再看爹爹,揮淚暫別親眷,來日,若能鐵蹄踏破這禁錮,定叫傷害我家人的仇家全數奉還!
出來的時候,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和天牢裡的陰暗潮溼相比,這裡強過太多。
“我們走。”
傅玉珩看見她紅腫的雙眼,沒發一言。只握著沈清婉的手,逐漸加重。
回到暫時落腳的破廟,兩人不敢進城住客棧。
火堆中,清婉翻動著一隻從山裡帶回的野雞,頗有幾分農婦風範。
“快好了呢,爺先吃一點,我給您留條大的。”
旁邊還有很多從河邊捕捉的大肥魚,被油花烘烤的光光亮亮,即便沒有鹽巴,也可以鮮香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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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珩心思不在此處,可沈清婉的聲音還是拉回了他的思緒。
“手法越發嫻熟了,我發現這幾日你像變了個人。”
沈清婉不置可否。
遞給他一隻肥碩的大魚,挑好了大刺,吹涼了,兩人間瀰漫著溫情。
“岳父如何說?”
他打算一直模仿老百姓的相處模式嗎?
清婉用頭髮蓋了蓋發紅的耳根,不理會他的稱呼,只陳述事實。
“他很贊同,我明日就出發,那條路我小時候走過,熟悉的很。”
就是不知母親如何,祺嬪如何,淑妃德妃和小公主又如何?
“你倒是很能吃苦,就這麼把我丟下,你捨得?”
“我……”
清婉接不上,有些難以啟齒。
“臣妾自是……捨不得的。但皇上身兼國家大事,兒女情長不應成為牽絆。”
一緊張,清婉換回了往日裡的稱呼。
傅玉珩忽然放柔了眼神。
“朕的好清婉。”
一個吻輕輕的落在她面頰,混合在這清風月夜裡,顯得格外宜人。
愣怔過後,清婉方才知曉發生了何事。
眼眸微動,唇畔輕蠕,好半晌不知如何反應。
火堆裡忽然噼啪作響。
傅玉珩凝視著她的眼睛。
明日即將分離,未來不可預知,此時此刻,他心裡是否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皇上,夜深了,您該睡下了,這草蓆有些硬,您墊著我的外衣,會舒服一些。”
清婉避而不答,專心伺候傅玉珩睡下。
他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