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長公主點點頭，說道：“正是這個理。罷了，不說他們了，如今城裡有什麼新鮮事兒？”
汝陽長公主聽了，側頭想了想，道：“皇姐，您還記不記得上回來我家裡唱戲的那個德慶班？”
含山長公主笑道：“自然記得。德慶班是如今金陵城最紅的戲班，臺柱子金雀兒扮相清秀漂亮，嗓音婉轉柔亮，極受追捧。”
不僅如此，金雀兒還是謝聰的侍妾紫煙的師兄，紫煙被謝聰的另一個侍妾楊素心所害，一屍兩命。
紫煙機緣巧合，成了厲鬼陰胎，方淼淼得知當中的來龍去脈之後，請來金雀兒勸說，終於將紫煙母子超度。
“德慶班裡又出事兒了。”
汝陽長公主說道。
含山長公主來了興趣。
“出什麼事兒了？”
汝陽長公主好整以暇，道：“德慶班裡有一名武生，名叫驚雷。他和工部李侍郎家的大姑娘私奔，又被抓回，驚雷被活活打死，而李姑娘則是被送到了家廟裡。”
頓了頓，汝陽長公主壓低聲音道：“據說，那李大姑娘有了身孕，後來被一碗藥灌下去，打下來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胎。真是作孽啊。”
達官貴人府裡頭有興致的，一般都會養著自己的戲班子，像是汝陽長公主府就是如此，而一般的人家，多是宴會時從外頭聘請。
千金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行動間也有一群丫鬟婆子跟著，平日裡除了自己的父兄長輩之外，幾乎不與外男接近。
戲臺上，戲子描眉畫眼，吟唱著一段一段或許纏綿婉轉，或許威風凜凜的人生。
戲臺下，少女如痴如醉，以為等來了一位有緣人，寧願不顧一切地追求愛情，再不願獨自承受寂寞和相思。
只可惜，現實的人生容不下浪漫的幻想。
含山長公主無限唏噓。
當年她和赤蒼相愛，卻也是恪守禮法，為了求得太祖皇帝的贊同，她和赤蒼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和堅持。
然而她從未想過要私奔，如果愛情連光明正大都做不到，那也就不配稱之為愛情了。
含山長公主納悶地問道：“怎麼鬧這麼大？李家不想法子將事情壓下來？”
汝陽長公主說道：“怎麼不想壓？壓不住啊。李家大姑娘和都察院御史吳大人的長子是定了親的，過了三媒六娉，只等著明年開春辦喜事了。
皇姐你是知道的，都察院裡的都是硬骨頭，都敢和陛下對著罵，出了這麼個事兒，吳大人怎麼能忍？都鬧翻天了。”
含山長公主搖了搖頭，隨雲髻上的雙鳳銜珠金步搖盈盈而動。她說話間的語氣帶著些許嘆息：“李大姑娘這一步錯，只怕李家的所有姑娘，都會跟著遭殃。”
教出了一個私奔又珠胎暗結的女兒，也不怪這家子的家風被人質疑了。
汝陽長公主贊同道：“可不是麼，李家到了適婚年紀的姑娘就有三四個，本來世代書香，李大人為人為官的口碑也不錯，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時候，如今誰還敢要他們家的孩子？金陵城裡的人家是別指望了，只能夠降低要求，把孩子遠遠地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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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李夫人為了這事兒，眼睛都哭壞了。”
含山長公主嘆了口氣，道：“那德慶班因此得罪了李侍郎，只怕也落不下好。”
“金雀兒就是德慶班的老闆，他親自到李家去請罪，據說連門都進不去，就跪在外頭，三天三夜，李侍郎不發話，旁人也不願淌這趟渾水。”
汝陽長公主說道。
含山長公主介面道：“這真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啊。這金雀兒也是走了黴運了，先是師妹死了，後來自己的戲班子又出了這種事。”
汝陽長公主因為紫煙母子的事情，對金雀兒的印象還不錯。
“李大人的氣性也太大了，這事兒跟金雀兒有什麼關係？誰都不能未卜先知，何況那驚雷已經被李家給打死了，還不夠？”
含山長公主遲疑地道：“話雖如此，可這種事情，總歸是女兒家吃虧啊。”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才是日日受罪。
兩人正說著話，丫鬟小蓮走上前來，她朝著含山長公主和汝陽長公主福了福身，恭敬地說道：“長公主，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夫人求見。”
工部侍郎，李大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含山長公主和汝陽長公主對視一眼，心中都很奇怪，含山長公主和李夫人一向來往不多，而且這風口浪尖的，正應該低調些才是，李夫人怎麼倒串起門來了？
汝陽長公主秀眉微蹙。
“皇姐，你看……”
含山長公主沉吟著道：“還是先把人請進來再說吧。”
李夫人走進花廳，見汝陽長公主也在，雙眼中閃過些許的驚訝，但她很快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的思緒。
“見過含山長公主殿下，汝陽長公主殿下。”
李夫人今日穿一身湖藍色遍地金葫蘆紋褙子，玄青色馬面裙，盤疊髻上點綴著一副金鑲翡翠頭面。她雖然薄施脂粉，但仍然看得出來容色憔悴，一雙眼睛分外紅腫。
“李夫人請坐。”
含山長公主溫和地說道。
丫鬟小蓮端著描金紅漆托盤上茶。
含山長公主微微笑道：“這是鐵觀音，也不知是否合夫人的口味。”
李夫人眉頭緊鎖，她忽地站起身來，跪倒在含山長公主和汝陽長公主的跟前，衣袖帶風，掀翻了茶盞，茶水順著紅木小几，灑落在地上。
“含山長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含山長公主聞言一愣，難道李夫人是來求自己去救那個被押在家廟裡的李大姑娘？
這可是別人的家事，她即便是貴為公主，也沒有插手的道理。
她心中不悅，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李夫人起來說話，不必行如此大禮。”
說著，含山長公主朝小蓮遞了個眼神，小蓮心領神會，連忙上前，扶起李夫人，輕聲說道：“夫人請起。”
李夫人卻十分固執地推開小蓮，膝行上前兩步，神色悽惶。
“含山長公主殿下，我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想來想去，除了您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夠去求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