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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方淼淼的話,李夫人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人的心裡,總歸是覺得把自己嚴密的圍裹起來,會更安全一些。

“天師大人,這邊請。”

李夫人走到拔步床便,將白地繡山水蛟紗帳撩起,掛在床腳的銀鉤上。

一股濃重的死氣和屍氣從床上平躺著的少女身上溢位,只見她身上蓋著水綠色繡萬字不到頭紋樣蠶絲被。臉色蠟黃,唇色發白,頭髮乾枯,消瘦的臉龐顴骨突出,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定會以為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天師大人,二姑娘會不會一直昏睡不醒,直到……”

李夫人眼含著淚,一手捂著心口,難過地問道。

“想要她醒來,也不難,不過她沉睡,是因為驚雷在她身上動了手腳,若是我做法,必會驚動他。”

方淼淼想了想,淡聲道:“也罷,驚動他也好,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她揚手將黃符擲出,捏起手印,口中念道:“九曜順行,鎮定乾坤,天師赦令,九星神咒,鎮。”

九星星盤顯現,繼而漸漸縮小覆蓋在李二姑娘的身上,星辰之力,將她身體裡鬼胎的屍氣和死氣鎮壓住了。

“天道清明,地道安寧,淨世神咒,去。”

黃符爆出火星,將屋子裡殘存的屍氣和死氣消滅乾淨。

片刻之後,李二姑娘緩緩地睜開眼睛,她忽然感覺有一股清新的空氣湧進她的胸膛,呼吸順暢了許多,有一種久違的輕鬆。

“娘。”

李夫人喜極而泣。

“哎,二丫頭,娘在。”

李二姑娘聲音很輕。

“娘,我害怕。”

說著,她像是幹枯樹枝一般的雙手,慢慢地撫上了自己的腹部,眼角滑落一顆淚珠。

李夫人連忙握住她的手,手裡沒有一點溫度,冷冷的,像是冰塊一般。

“二丫頭,別害怕,沒事兒了,娘找到了天師大人,她會救你的。”

李二姑娘轉動著眼珠,她的眼睛黃濁,早已經失去了昔日的清澈。

“天師大人,會救我。”

李夫人溫聲道:“會救你。”

李二姑娘莞爾一笑。

“娘,謝謝您。”

李夫人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李二姑娘微喘了口氣,道:“娘,我剛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爹逼問我們的時候,我頂住了,什麼都沒有告訴爹。

娘,您說,如果那不是夢,是真的,該有多好。

如果不是我懦弱,將大姐的去向告訴爹,爹是不會找到他們的。如果爹找不到他們,那麼如今,他就不會死,大姐就不會瘋,我的小侄兒,興許也已經出世了吧。

娘,都是我錯,大姐那麼相信我,我卻背叛了她。是我害了大姐,害了他。”

李夫人喝道:“二丫頭,說什麼傻話,他們做錯了事,與你何幹?你只是誠實地回答了你爹的問題,你是個好孩子。不要自責,那不是你的錯。”

李二姑娘搖搖頭,淚水越來沾溼了枕巾。

“娘,是我的錯。我答應過大姐,要為她保密的,可是我沒有做到。我辜負了大姐的信任。”

她的雙手死死的抓著蠶絲被,綢面上皺成了一片,就如同李夫人此時的心情一般凌亂無措。

這時,方淼淼清朗的聲音響起。

“聽夠了麼?一直躲在暗處,算什麼男人。”

“哈,哈,哈。”

一陣放肆的笑聲傳來,聽在耳朵裡,讓人不寒而慄。

李夫人心裡一驚,李二姑娘更是從床榻上猛地坐起身,雙眼滿是驚恐,她撲進李夫人的懷裡,哆哆嗦嗦地道:“娘,他來了,他來了。我害怕,快,讓人把窗門都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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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摩挲著李二姑娘的頭髮,輕輕地安撫著她。

“不怕,不怕,娘在,娘在。”

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屋子裡,他扎著圓髻,臉上塗著油彩,身穿魚鱗甲,手裡握著一把長劍。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執著,使得驚雷死後,依然放不下。

都說李大姑娘為了愛情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對於驚雷來說,也是同樣。為了李大姑娘,他願意脫下他最為眷戀的戲服,隨她遠走天涯。

只可惜,他們走不出各自的悲慘人生。

怪不得他會這樣的痛恨,痛恨李二姑娘,痛恨李家,他們粉碎了他的所有,愛情,幸福,理想。

所以,他不惜製造出一個鬼胎,來毀滅這一切。

方淼淼道:“師傅是你殺的?”

驚雷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喊他一聲師傅,可是,他配麼?我沒有殺他,不過,他的確是因我而死。那天夜裡,我在他跟前,他害怕,摔倒了。就是這樣。”

方淼淼微眯著雙眼,驚雷身上的氣息外放,像是潮水漲勢時一般洶湧。姚家村一帶瀰漫著的屍氣和死氣,與他的氣息如出一轍。

可是,沒有屍變,他又是如何能夠在短時間之內讓自己變得如此強大?

“你恨他。”

“當然。”

驚雷道。

“為什麼?”

方淼淼問道。

驚雷緊抿著唇,沉默了,眉梢眼角,似乎凝結著說不出來的苦澀。

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漸漸消失不見。

空中迴盪著他的話語。

“她肚子裡的鬼胎,是一定要降世的。這是李家欠我的。奉勸你別多管閒事,否則……”

一陣靈力波動,“呯”的一聲,窗邊紅木琴臺上的七弦琴突然被炸得粉碎。

李夫人和李二姑娘縮在床榻的角落裡,驚恐萬狀。

方淼淼溫聲道:“沒事兒了,他已經走了.。”

李二姑娘歇斯底里地道:“他還會回來的,他還會回來的。”

她抬起手,瘋狂地捶打著自己的腹部。

“我不要,我不要,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方淼淼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雙手,沉聲道:“李二姑娘,你冷靜些。你這樣自己傷害自己,除了讓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難過之外,沒有任何的用處。”

李二姑娘看著李夫人,怔忡了好半晌,身體軟了下來,她癱倒在床榻上,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方淼淼見她容色萎靡,心中可憐,便道:“李二姑娘,你放心,若是這鬼魂繼續作怪,我定會將他降服。”

李二姑娘眸光一閃,輕聲問道:“降服?那他會如何?”

方淼淼還未說話,便聽李二姑娘又道:“他會魂飛魄散麼?”

方淼淼點點頭,道:“有可能。”

李二姑娘聞言,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她雙眼木然,囁嚅著道:“我並不想他魂飛魄散的……”

方淼淼雙眼微眯,直覺李二姑娘的反應有些奇怪,便道:“李二姑娘,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說完,方淼淼轉頭對李夫人道:“我已經做法,如今李二姑娘肚子裡的鬼胎被鎮住,暫時不會再有動作。這一段時間,讓李二姑娘好好地養養身體,她太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