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說大侄女啊，剛剛多謝你解圍了。”張掌櫃低下頭，一張臉笑的如同一朵菊花一樣，他對著方長恆吩咐道：“等下讓廚房給你侄女多煮一個雞蛋吧，就說是我說的。”
呵！方如繡簡直都要被氣笑了，他以為誰稀罕他的雞蛋？難道自己家沒有雞蛋嗎？
“我是說讓你跟我四叔道歉，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你為什麼要讓他吞下這條青蟲？他只是在這裡做事的，他不是你的奴隸！”方如繡的聲音冷的好像海上的浮冰一般，對於這張掌櫃的做法，她真的十分的生氣！更是有了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她又不是乞討的人，自己家都一千都只雞呢，難道還會在乎區區幾個雞蛋？！
“呵，向你四叔道歉？他是我們這裡的夥計，我一個做掌櫃的還要向他道歉？”聽到方如繡的這話，這位張掌櫃的就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你自己去問問他，要不要我向他道歉？”
“我不用去問他，無論他是什麼反應，反正我是看不過眼！他在你這裡做事又怎麼了？你作為大舅子難道就要這樣的作踐他嗎？”方如繡冷冷的逼問道。
“哼，果然是京都來的大小姐啊，真的是不知道人間疾苦，我給了他工作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不過就是一條青蟲而已，又沒有毒，另外，他不是沒有吃嗎？！”
張掌櫃冷笑一聲，說道：“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將我妹妹嫁給這樣一個沒出息的男人，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養不起，還要放到孃家來養，我現在就罵他了，你看他敢坑一聲不？”
說罷，他又看向方長恆，說道：“長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是不是一個這樣的男人？”
這樣帶有侮辱性的詞彙，聽到方長福的拳頭都握了起來，他幾乎都想要衝向前去打他兩巴掌了，但是他還是繼續站在方長恆的身邊，想要看他怎麼做！
方長恆啊方長恆，你若是真的是一個有血性的男兒，就衝向前去，就對著他大聲的說道：你不是！
可是在他的心中卻是有著另外一個小人，在那裡說道：別衝動，衝動是魔鬼，你先忍著，等有了錢，再把媳婦跟孩子接出來，然後離開這個地方，再不受他的鳥氣！
兄長就站在他的身旁，就連他的小侄女也站到大舅子的跟前，讓他跟他道歉，而他卻是站在這裡無動於衷，可是這個時候，他的全身都是僵硬的，根本就無法跨出一步！
“呵，你看到他的表現了吧？”張掌櫃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他轉過頭，對著方如繡說道：“這就是你的四叔，他就是一個這樣無用的男人，他就是一個這樣的孬種，你以為你們方家都是一些什麼人呢！”
張掌櫃這話說完，就面帶三分笑意的走向了自己的櫃檯，繼續撥他的算盤，算他的帳！
“不是什麼人，可是當年是誰要眼巴巴的把女兒嫁給我四叔的，若不是我四叔優秀的話，你們會捨得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四叔只是暫時的窮困而已，但是他的內心有一顆向上的心！”
方如繡走到張掌櫃的面前，狠狠的一拍桌子，道：“你既然要把你妹妹嫁給他，並且自己答應給他一個工作，那麼你就不要這樣的磋磨他，你就應該好好的對他，你今天如此的侮辱他，又是何緣故？還不就是想要滿足你的那顆骯髒的虛榮心！”
“呵呵，我說小丫頭啊，你真的是天真的很哪，我現在很忙，沒工夫跟你瞎胡鬧，你要玩就一邊玩去，你若是想要說你四叔他很厲害，那行啊，那你讓他離開我的這個迎客來啊！”張掌櫃抬起頭看來方如繡一眼，冷笑道。
這已經不是在侮辱方長恆了，這是把整個方家都給罵了進去，這年頭有錢的就是大爺，只是方如繡真的是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樣的自信心跟滿足感！
她也被氣笑了，她覺得今天她在一個這樣的人面前激奮簡直是丟分，怪不得今天那個大漢，要帶一條青蟲來汙衊這家店，原來是因為有一個這樣狗眼看人低的掌櫃！
大廳裡已經有食客把目光放到這裡來了，有人大叫道：“小二點菜！”但是方長恆卻是依舊是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平日裡就算是他收了再多的苦，被這張掌櫃怎樣的侮辱，但是他回到村子裡面，他依舊是可以炫耀一番，跟別人說他過得很好。
可是今天，這個張掌櫃，已經當著他二哥的面，把他最後一層偽裝的面具也給扯了下來了，他就當著他的親人的面，把他推到在地，然後用腳狠狠的踹他的臉，一直把他踩到了地底，一直把他踩到了塵埃之中。
“小二，點菜啊！”這食客喊了一次看到方長恆沒有反應，便繼續喊道。
他這聲音傳道了張掌櫃的耳中，張掌櫃直接的走了下去，走到了方長恆的面前，罵道：“你是不是不想做了啊？你若是不想做的話，直接說就好了，沒人會留你！”
方長恆沒有說話，但是他卻是默默的扯掉了他頭上的帽子，拿下了他肩上的布巾，然後把它放到了張掌櫃的手上，自己則是默默的走到後院去了。
張掌櫃看到自己手上的布巾與帽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方長恆的身子漠然的從他的身旁經過，他才反應過來，於是轉過身，看著方長恆的背影吼道：“方長恆，你若是想做的話，就給我站住！”
方長恆沒有理他，繼續往後院去了，方如繡跟方長福兩個人跟著方長恆往後院走去。
“好，你有種，以後你就是哭著喊著求我，我也不會讓你來我店裡面工作了！”張掌櫃恨恨的罵道，整個人就如同一個即將爆炸的小火爐！
但是很快他這火又收斂了起來，他自己走到了這食客的面前，低頭哈腰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剛剛這個小夥計鬧脾氣呢，實在是對不住您，請問您要來點什麼？”
後面的事情，方如繡已經不知道了，她跟著方長恆來到了他住的地方，是在廚房的隔壁，此刻廚房正在做飯，他在小屋子裡面實在是熱得要命。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房子之中還有好幾個鋪，用轉頭壘成的床，上面就墊著木板，木板疊成一排，到了晚上，一群人就這樣睡在裡面。
低矮、陰暗、悶熱！
方長恆他把自己身上的這套衣服扒了下來，換上了自己那打了補丁的外套之後，然後默默的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
最後提著行李，出了這個院子，走到前院的時候，方長恆特地經過酒樓的大廳，來到了張掌櫃的面前。
“長恆，你確定要走了？”張掌櫃問道：“我剛剛就氣恨的說了你兩句，你這就跟我生氣要走？年輕人，你可是要想好了，走了這個村，以後就沒有這個店了。”
他看起來是一副想要挽留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心中卻是巴不得他立馬離開，甚至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有些害怕方長恆打蛇隨杆上的真的留下來。
所以在方長恆還沒有來得及回話的時候，他又立馬說道：“行吧，走了也好，走了之後，在外面的世界海闊天空啊。”
他話說完，又從櫃檯裡面掏出一把銅板出來，說道:“這是你這幾個月的工錢，一共是一百文，你拿著吧。”
方長恆木然的接過了，剛剛，剛剛聽到這張掌櫃的挽留的話後，他差點就想要留下來，可是在他繼續說話，以及收到這錢之後，他的心徹底的冷了下來。
一百文錢，呵呵，在這裡工作整整四個月有餘的時間，他就只得到了一百文錢。在這酒樓做事，他還算是機靈，偶爾也有人打賞的他，可是他都交給了這張掌櫃，他清楚的記得，光是打賞的錢，他都不止一百文了呢。
留在這裡幹什麼？留在這裡繼續收這樣的屈辱?他不但是丟了自己的臉，就連方家的臉都讓他給丟光了。
這一刻方長恆心志堅定，他寧願去討飯，也不要再來這裡看他的臉色了，畢竟是親戚，若是陌生人他還好一點。如今他把自己的地位放的這麼低，以後自己的爹孃，在他的爹孃面前，起碼也要矮上一頭吧。
接過銀錢，方長恆大步踏出了這家店，可是剛剛發熱的頭腦，被這冷風一吹，他又有些後悔了起來。
這裡能夠找到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做苦力，可是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力氣，繼續去當跑堂小二的話，人家也不見著會要他，想到這裡，他有些無助的在附近的街邊蹲了下來。
從前上面有兩個兄長護著，什麼夥計都不用做，老是偷懶耍滑，以至於現在，他都沒有什麼技能。說是書生，當年的在書院的成績又不好，說不是書生，可是他卻是手無縛雞之力！
後悔，在他的心中一點一點的滋長了起來，當日他信誓旦旦的說他一定會混出一個人樣，可是如今幾個月過去了，他仍就是一個孬種！
沒錯，他就是一個孬種！一個徹頭徹尾的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