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凌雪抓起桌上的東西,轉身跑出了房門,快速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拿出一把鑰匙來,開啟了一個小箱子上的一把鎖,這裡面,都是安志遠寄來的信和他送的東西,信有厚厚的一打,東西卻並不多,都是每一年的生日禮物,除了今年多了一條狼牙項鍊,三整年的時間,四個生日禮物,雖然這個粗人只會送簪子,但卻都是他手工雕刻的,記得他送自己第一個木簪子的時候,是他剛要去邊關的時候,不說木簪子雕得有多粗糙,單說他的手法不熟練,那手上是見了傷了,而去了邊關的第一年,禮物是一個竹製的簪子,因為那時候兩個人沒法聯絡,這個禮物是在第二年,才跟著那個骨制的簪子一起到的京城,當然是利用了二皇子的通訊渠道的,這兩個簪子的雕花和打磨,就已經是更上一層樓了,蘭凌雪用手輕輕地摩挲了幾個那竹製和骨制的簪子,就又把它們放回了原處。
現在手上的這個簪子,是自己收到的第四個生日禮物,也是隔了三年後,第一次見到他,然而,這次的相見,或許就是永別了,而這個禮物,也將是自己的最後的一件禮物,蘭凌雪的眼睛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她趕緊移開了腦袋,怕眼睛打溼了箱子裡的書信,蘭凌雪使勁地抹了抹眼睛,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哭起來還沒個完了,怕是把自己穿過來這幾年的眼淚,都在今天哭完了,想想自己自從穿過來,再艱難,也是不會哭的,沒飯吃,沒衣穿,被爺爺、奶奶嫌棄,差一點兒住了露天地,被閒漢欺負,她可是從來沒哭過的,原來,不是自己不想哭,只是還沒有到最傷心的時候。
蘭凌雪把碧玉簪也拿了個小盒子裝上,跟前面的三個小盒子排在一起,又摸了摸那些信件,卻沒有拿出來看,只是有些留戀地盯著它們,有些愛,就在這些字裡行間,也許,自己錯過了那些時間縫隙裡的愛情,此時的結果,不過是懲罰而已,懲罰自己對愛情的不尊重,對他人的不真實,還以為別人應該理解自己想要的尊重,卻原來自己已經把別人的尊重踩在了腳下,蘭凌雪把手裡握著的狼牙項鍊,再輕柔地撫摸了一遍,這條項鍊,他是不是也曾經在那遼闊的草原上,或在寂寥無措的深夜裡,這麼一顆牙齒一顆牙齒地撫摸過去,然後,希冀著,把它戴到自己的脖子上?握著項鍊捂上胸口,蘭凌雪的眼淚再次弄花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敢哭出聲來,只是無聲地哽咽著,自己做了錯事,別想著讓別人來安慰,只有自己嚥下眼淚,才能知道那腥鹹的滋味。
把手裡的項鍊舉起來,因為眼裡有淚,看不清楚,蘭凌雪只好摸索著去解那結釦,可似乎越是想要把它解開,那結釦就糾纏得越緊,蘭凌雪的眼淚就落得更急了些,她乾脆把狼牙項鍊直接往頭上套去,可因為腦袋上的髮髻阻擋著,那個項鍊就怎麼也套不下來,身後突然傳過來一聲嘆息,蘭凌雪嚇得眼淚一下子就咽了回去,慌手慌腳的要把項鍊從頭上摘下來,卻又跟髮髻纏在了一起,身後的人輕輕地把蘭凌雪擁在了懷裡,把她的手從頭上挪開,幾下子就把狼牙項鍊從頭上取了下來,安志遠把蘭凌雪的身子轉了過來,一雙乾燥面溫暖的大手,笨拙地替她擦去眼淚,
“小傻瓜,幹嘛哭呢,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我也是個傻的,你還小呢,我竟然跟你置氣,也真是活回去了。”
誰小呢,誰小呢,姐都三十了有沒有?可是,可是,三十的姐也還是個傻瓜,不得不說,沒經歷過感情的蘭凌雪,對感情還真是超級遲鈍的。
安志遠把項鍊的結釦解開,那只粗大的手指,解起結釦來,也並不輕鬆,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把結釦解開了,然後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伸出了手臂,把蘭凌雪圈在了自己的懷中,狼牙項鍊就漂亮地貼在了蘭凌雪的脖頸上,安志遠在蘭凌雪的脖子後面,幫她把結釦繫上,只是,本來就不纖細的手指,因為顫抖,系得更是費工費力,好不容易才把結釦繫好,安志遠的手就撫上了那白皙的後頸,只是一下的輕撫就拿開來,但那柔膩的觸感,細滑得讓安志遠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這麼嬌嫩的皮膚,他把蘭凌雪直接就擁進了懷裡,
“凌雪,答應我,嫁給我吧。”
輕輕地捋順蘭凌雪有些凌亂的頭髮,安志遠的心跟著這些青絲,逐漸地安定了下來。
“我會好好待你,只寵著你一個,再沒有旁人,我會把自己交給你,讓你倚靠,讓你安心,也讓你耍賴,我會讓你做你喜歡的事情,會讓你隨心所欲地自在生活,也許,我會粗心,會忽略你的一些感受,但你要跟我說,我會傾聽,也會放任,你只管像現在一樣,做快樂的自己,不用怕風雨侵襲,不用怕世俗流言,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再不用顧忌,因為,我會在你身後,一直都在,直到老去。”
還會有比這更動聽的情話嘛,蘭凌雪確定,再不會有了,至少對於她來說,這是她聽過的,最溫暖的語言,有個人,他願意陪著她,給她溫暖,給她關愛,給自由,她的愛,從此有了著落,有了方向,蘭凌雪突然覺得,似乎心上的一把鎖開了,那裡有把鎖嗎?她不知道,只是,她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她終於有了可以相依一輩子的人了,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有如乾涸的土地,突然遇見連綿春雨,再也捨不得放棄,蘭凌雪伸出雙手,把身前這個人,緊緊圈住。
兩人就這麼相擁著,那種無聲的纏綿曖昧,讓蘭凌雪漸漸地紅了臉頰,她的芯子裡畢竟不是小孩子了,這種氣氛讓她緊張,試著把安志遠推開,安志遠哪肯撒手,只是一個勁地把小丫頭摟得緊緊的,
“你先放開手,我有話說。”
蘭凌雪像個小狸貓一樣的在安志遠的懷裡拱著,以期能掙脫他的束縛,
“就這麼說吧,我聽得見。”
安志遠卻依然鍥而不捨地禁錮著她,就是不捨得放手,話說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福利,也許這一撒手,下次就不知道得等到啥時候了,
“噗嗤——”
蘭凌雪被他逗得憋不住地笑出聲來,這個臭小子,上來倔勁還真有夠倔強的。
“哪有人會這麼說話的,不舒服。”
蘭凌雪做著最後的掙扎,
“那就等會兒再說,好不容易抱一會兒呢。”
後半句說得雖然小小聲,但兩人離得這麼近,蘭凌雪哪有個聽不見,羞得她在安志遠腰間的軟肉上,狠狠的擰了一把,安志遠痛呼了一聲,才算是放開了手,
“啊——謀殺親夫啊!”
這話說得蘭凌雪又擰了他一把,安志遠捂著腰遠遠地跳開了,
“誰是親夫?你是誰親夫?”
看到蘭凌雪掐著小腰,伸著指頭的嬌憨模樣,安志遠真是心癢癢的不得了,又忘了疼的湊過來,想要把她那伸出來的指頭握住,蘭凌雪靈巧地躲了,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得寸進尺。
“哪有你這樣的,抱起來還不撒手了,又這樣難聽的話,要是讓人看見了,聽見了,我也不用活了。”
未婚不說,連個媒妁之言還沒有呢,若真是被外人看到,真就說不清了,安志遠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趕忙鞠躬做揖地跟蘭凌雪打著商量,
“凌雪,對不起,這不是一時激動嘛,你得原諒我,下次我會注意的啊,你別生氣了。”
說是道歉,卻是一臉的無賴樣,蘭凌雪也賴得理他了,
“你不是要回京了嘛,怎麼又回來了?”
點頭是點頭了,這後帳總是要算的,總不能好處都讓你一個人得了去,安志遠微彎了腰,和蘭凌雪平視,看他撅著那個難受樣,蘭凌雪示意他坐下來,蘭凌雪也就近在椅子上坐下了,安志遠就緊貼著蘭凌雪,坐到了她身邊,蘭凌雪嫌棄地往邊上挪了挪,安志遠就委屈地噘了嘴噘。
“蘭大叔去找我和父親啦。”
安志遠沒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蘭凌雪,好像他一錯眼珠,蘭凌雪就會不見了似的,
“什麼,爹爹去找你和安大將軍啦?”
天哪,這還讓人活不讓人活了,這臉是丟盡了,蘭凌雪嗖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坐下坐下,來,喝口茶先。”
一看蘭凌雪炸了毛了,安志遠趕緊安撫著,倒了杯茶遞到她手邊,
“你放心,我父親不是迂腐之人,蘭大叔這樣的性格,卻正是我父親喜歡的,不墨跡,不矯情,有事兒說事兒,既然兩方都有心,又何必非要論出個男方出頭或是女方出頭,蘭大叔能直接提出來,我父親更是高看他一眼,能為一個女兒,做出這樣的決定,那這個女兒,一定是他疼到骨子裡的。”
蘭二壯疼閨女,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蘭二壯就是個典型的閨女控啊。
對這話,蘭凌雪倒是稍稍滿意了些,只是,原本人家是要來爹爹這裡提親的,結果因為自己的矯情,換成自家爹爹去提親了,這感覺,也實在是有點兒不太好,蘭凌雪心裡多多少少地有些鬱悶,這不是明顯讓爹爹坐蠟了嘛,安志遠悄悄地抓了她的手,當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才鬱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