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聽了令,這鞭子就揮了起來,可鞭子還沒有抽下去呢,就又有變故發生了。
“蘭大叔,蘭大叔,您等等!”
後面的喊聲很大,大家都聽得很清楚,一起回頭望過去,竟然是安志遠騎著馬一路趕了過來,因為騎馬的顛簸,大家剛才倒是沒聽出是他的聲音,但這個人大家還是看得清楚的,
“你怎麼又出城了?”
這一個兩個都是怎麼了,該出不該出的,都從城裡跑了出來,因為在大路上,蘭凌雪不方便露頭露臉的,所以她只是隔著簾子問了句話,蘭二壯則從車上下來,迎了上去,
“蘭大叔,是這樣的,家父想讓您帶上我祖母一起回半河村去,如果成了,我們去半河村接你們,如果不成,您就帶我們父子盡孝,志遠這裡先行謝過了。”
安志遠知道,蘭大叔是不會拒絕自己的,以他的為人,絕對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可這個大恩,如果自己能活下來,那是會想方設法報答的,但也許自己活不下來呢,所以,他一個頭便磕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在官道那壓得平平實實的沙土地上,再抬頭,額頭一片通紅,眼裡也見了紅色,這樣的情景,讓蘭二壯心酸不已,他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但這一件件地擺出來,他的心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你瞧你這孩子,快起來,有話好好說,這是幹嘛呀。”
蘭二壯的眼圈也跟著紅了,盡孝這話都說出來了,可見事情有多嚴重,
“老夫人在哪兒呢,我們去接,還是在這裡等著?”
在京城這邊也算呆了一陣子了,蘭二壯也知道,京城裡貴人家的老太太要叫老夫人的,可不能像家裡那樣叫人家老太太,會讓人笑話的,也顯得不尊重,
“馬上就來了,蘭大叔您稍等,祖母年紀大了,不敢讓馬車行得太快,也該到了,我只比他們快了一步過來。”
安志遠有些著急地回頭望了望,立刻伸手指了指,
“來了,來了。”
大家就看到後面一輛馬車快速地趕了過來,在馬車的後面,留下一道煙塵。
馬車到了近前就停下了,林秋棠也已經從馬車上下來,迎到了安府的馬車前,車簾子掀起來,一個十八、九歲的丫鬟先下了馬車,又拿出了墊腳的小凳子,把老夫人扶了出來,只見下了車的,是一位灰白頭髮的老夫人,身穿一身蜀錦褐綢小襖,遍地灑金暗紫馬面裙,一件同色褙子,褙子上鑲了一圈淺色的狐狸毛邊,精神倒是很好,沒有那種大病初愈的頹廢,讓人放心不少,
“祖母,這位是蘭大叔,這是蘭家嬸子。”
安志遠扶著祖母到了蘭二壯和林秋棠面前,兩人趕緊跟老夫人打著招呼,
“安老夫人,您好!”
“好,好,好著呢,只是,他們爺倆想叫我出去散散心,我也是在京裡呆了多少年沒出門了,正好趁著你們回家探親,也想跟著去逛逛,可要麻煩你們了。”
雖然不知道這爺倆到底為了什麼,非要自己走這一遭,但那麼堅持的態度,讓老夫人有了些感覺,還是別給兒子和孫子添亂了,自己在這裡,那就是那爺倆的軟脅呀,自己年紀大了,既然幫不上兒子和孫子的忙,那就聽話些,決不能拖兩人的後腿。
“老夫人說哪裡話,您能跟我們去家裡瞧瞧,自然是我們家的福氣,有您老到家裡轉一圈,我們家可就要多福多壽了。”
不得不說,林秋棠鋪子經營久了,世面見得也多了,這對人對事,說話已是滴水不漏,親近又熱情,讓人聽了心裡就舒坦,
“你這孩子可真會說話,看來這一路,不會無聊了。”
“那您就先上車,我們這就上路了,路上我再機會來陪您聊。”
林秋棠扶著老夫人就要往車上去,卻被安志遠攔下了,
“嬸子,祖母不能坐安府的馬車,這輛一會兒要回城裡去的,您看讓祖母坐在哪輛車上方便。”
“娘,讓安老夫人上我的車吧,讓小鋤頭過去你和爹爹的車上。”
蘭凌雪已經聽清楚這邊的對話了,她微微地把簾子掀了道小縫,對孃親喊到,林秋棠自然是唯閨女的安排是從。
“老夫人,那您就坐這輛車,這車裡坐的是我家閨女,是個會照顧人的。”
林秋棠扶著安老夫人,到了第二輛車旁,順便也解釋了下,沒讓安老夫人上自己車的原因,有男人在,肯定是不方便了,還有個小孩子,就更不方便了,
“老夫人,我那車上還有個小不點兒,正鬧人呢,不敢讓他煩著您,您就先跟閨女嘮點兒體已的,等到了能休息的地兒,我再讓小不點兒來拜見您。”
安老夫人倒是不挑小孩子,她還很喜歡有個小孩子逗趣呢,只是她也知道,這一道路途遙遠,自己恐怕也得疲乏,還是等行一段路再說吧,
“成,成,你看著安排就好。”
春花已經搶先掀了簾子下車,把腳凳給老夫人墊好,從太太手裡接過安老夫人,扶著老人上了馬車,安志遠也跟了過來,站到了視窗,蘭凌雪微掀了簾子,自然是看到他過來了。
“那個丫頭還跟著嗎?”
蘭凌雪衝著車後面站著抹眼淚的大丫頭呶了呶嘴,既然車不能走,那人是不是也不能跟著了呢,回到府裡,大概還要掩人耳目呢,這貼身丫頭可是必不可少的蒙人利器,
“祖母倒是捨不得,但也沒辦法,家裡也得有人支應著。”
安志遠對蘭凌雪沒有半點隱瞞,甚至還想讓她知道更多,
“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安老夫人的。”
知道安志遠有多擔心,蘭凌雪給了他承諾,
“是祖母!”
蘭凌雪的稱呼,倒是讓安志遠不滿了,自己和丫頭可是已經口頭上定了親事了,自家祖母當然也是她的祖母了。
“我知道是祖母,不過,某人不是說讓我們替他盡孝嘛,那祖母是誰的祖母就不一定了。”
原來在這兒生自己的氣呢,安志遠的心就像被融化了一樣,這樣的擔心更真實,讓自己知道是被記掛著呢,就算那語氣裡全是不滿,也是暖心的,
“我答應過你,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做到,就算只剩一口氣,我爬也爬去見你。”
安志遠壓低了聲音,把自己更貼近那扇窗子,
“傻瓜,只剩一口氣你還回來幹嘛,找個地兒好好養著,養好了再來見我,爬到半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怕夜裡做惡夢。”
就說是個傻的,只一剩口氣不留好嘍,還膽敢爬回來,要是真犯了傻,看怎麼收拾你,想是這麼想,蘭凌雪卻也真是放心不下。
“你個壞丫頭,哪有你這麼咒夫君,不過我發誓,我會好好的去見你。”
知道蘭凌雪的擔心,怕自己真的受了傷又逞強回去,那麼遠的路途,怕沒到半河村,自己就掛了,只是,自己有那麼傻嗎?
“這還差不多,早這麼說,我還跟你費什麼話。”
安志遠此時哪還敢給蘭凌雪添堵,萬事都只有應承的份,
“是,是,是!是我錯了,沒把話說清楚。”
“哼,看你態度還不錯,原諒你了。”
因為心裡的不安,兩個人更是儘量都用了調侃的語氣,心底裡的緊張和擔心,都只想留給自己,
“我給你準備的水袋,你儘量分成幾小份,這樣便於攜帶,你用起來不礙事兒,記住,關鍵時候別省著,如果我留給你的用光了……。”
蘭凌雪又往簾子旁邊湊了湊,兩個人幾乎挨在了一起,
“你來莊子上,莊子上的水井裡,我放了不少進去,雖然沒有我給你的純淨,但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儘量別取用,以防被外人知曉了。”
安志遠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凌雪,你也要小心些,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安志遠!
上路的頭幾天,雖然有安老夫人在,多少放慢了些速度,但也算是緊趕了幾天路,直到拐上了省城的官道後,蘭凌雪的心才終於算是放了下來,
“祖母,您喝點水吧,剛溫好的。”
因為一路顛簸,蘭凌雪怕老夫人身子受不了,就每天都給她弄一杯兌好的清泉水,稍稍加熱了一些讓她喝,不敢老夫人喝太涼的水,也不敢給她喝茶水,怕老人的身體受不住,現在畢竟還是在正月裡,天氣著實有些寒冷,好在蘭凌雪做的準備足,車箱壁裡面都貼了層薄棉,又加了層皮子,還是很溫暖的,所以,雖然已經趕了幾天的路,老夫人的精神倒是比剛來的時候還要精神些,
“好、好、好,這樣叫著多好聽,還偏偏要叫老夫人,聽著就像外人一樣,你可是我們家孫媳婦,叫我一聲祖母,也不委屈你個小丫頭。”
安老夫人倒是挺好相處的,很有些老頑童的意思,她剛登上蘭凌雪馬車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家孫子和這個小丫頭膩膩歪歪的不願意走,多少看出了些意思,這一路就很是注意觀察蘭凌雪,卻是越看越喜歡,人漂亮還聰明,做事果斷不拖踏,大事小情的都能做得了主,這樣的人,才適合當一府的主母,雖然身份差了些,但那些只知道擺譜,一遇到事情卻只會哭哭啼啼的大家小姐,安老夫人是真心看不上,自家已經是侯府了,難道還需要倚仗母家的勢力嘛,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