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說老姐姐,您這是幹嘛,我今天可是來認親的,您這禮節可是有些大了啊。”
說是如此說,安老夫人卻沒有立刻扶了他們起來,一進屋子的時候,這老兩口的表情她可是盡收眼底了,當初她還勸著蘭二壯一家人,即使是受些委屈,也多跟老兩口親近親近,畢竟是親生的爹孃,再差能差到哪裡去,可如今親眼一見,還真是一對貪婪且狠心的,親孫女的訂親儀式上,家裡定然是把最好的都展示出來了,也不過就是為了提高女兒的身份,可這兩口子不但不覺得兒子懂事,為兒女感到欣慰,竟然還擺出一副,欠了他們多少錢的憤恨樣子,安老夫人哪有看不出,一看這就是心黑嫉妒了,且覺得兒子的孝敬少了,讓他們兩人不滿了,這樣的人,活該讓他們受些磋磨。
安老夫人沒叫起,哪有人敢上前攙扶,蘭老太爺和蘭老太太著著實實地磕足了三個頭,安老夫人才算滿意,
“秋棠,快點,叫人把老兩口扶起來,這自家人,倒是如此客氣。”
這話可是把蘭老太太氣得不輕,既然不客氣,還生生受了自己三個頭,但這話可是只敢心裡叨咕,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您到底是侯府的老夫人,我們哪能這點兒規矩都不懂。”
安老夫人點了點頭,這話能說出來,也算是不錯了,至少沒有嚇堆了,看起來也是個膽大的,看到自家兒子和孫子,也在蘭二壯的陪同下進了屋子,安老夫人就衝著大家擺了擺手,要說話了。
“自家人就別說客氣話了,今天來是為了孩子們的婚事,咱們就談談這親事怎麼個定法。”
安老夫人把跟在後面的一個身穿大紅襖褲的婦人叫到跟前兒,
“勞煩你給說個章程出來,我們兩家好坐下商議商議。”
這婦人不用說,就知道是媒婆了,只是從她的穿戴上看,很是謹慎得體,頭髮也梳理得一絲不亂,一看就不是普通走街躥戶的媒婆,這應該是安家請的官媒的,蘭家自然很滿意,官媒和私媒的身價,那可是大大不同的,自家女兒這也是被安家人看重,自然什麼都用了最好的,蘭二壯和林秋棠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流露出了欣喜,被婆家看重的媳婦,才有可能在婆家過得好,女兒過得好,他們兩個才能放心啊。
“這訂親的程式,有幾位老人家在,倒也沒什麼麻煩的了,這婚配嫁娶懂得不會比我少,除了咱們家的事情急了些,其餘的倒沒什麼不同,看架勢就知道,兩人家對這份親事都是相當滿意的,那下面就是交換庚帖了,這是安世子的庚貼。”
官媒把安志遠的庚貼遞了過去,蘭老太太小心地接了,立刻把蘭凌雪的庚帖遞了上來,
“這是我們孫女的庚帖。”
她本來還抱著想要拿一把的心,可知道了來求親的竟然是京城裡的安國侯府,她有再大的心思也只得藏起來了,不說是畏官,就只說自家以後吧,少不得要借些侯府的力,這時候哪能把人得罪了,不得不說,到了關鍵時候,這蘭老太太也不止是貪婪,還是有些心思的,多少還有點工於心計,只是她的這點兒心思,全用在了對付兒女上頭了。
交換了庚帖,照正常的訂婚程式,是要在兩家各自安放三天的,如果這三天裡,兩家平安無事,這婚就算定成了,但安、蘭兩家都沒這個耐心等了,在兩家定好了十八這個日子的時候,兩家就已經拿了兩個孩子的庚帖,去找人給掐算過,自是大吉大利,再無差錯的了,
“這兩份庚帖都是經過了大師們解籤的,這婚事是上上的籤,我們也就不用那麼麻煩了,既然庚帖也沒問題,兩兩相合,下面就是男方聘禮,安大人?”
官媒看向了安大將軍,見安大將軍點了頭,官媒就拿出一個錦盒來,從裡面掏出一份禮單,遞給了上座的蘭老太爺和蘭老太太,
“親家,這是安家給蘭家大小姐的聘禮,您二老過過目。”
蘭老太太哪識得什麼字兒,蘭老太爺也沒比她多認識幾個,只是接過了單子,做了做樣子看了一眼,就把單子遞給了二兒子,哪想到蘭二壯卻隨手遞給了自家媳婦,自己卻忙著跟安大將軍聊天呢,林秋棠接過了禮單子,笑著對安老夫人說到,
“這也就是走個過場,您這一家子送的禮,我們家哪還有挑的。”
邊說邊把禮單子拿到眼前,這一看,立刻就雙目圓瞪,然後瞬間抬起頭來,
“這可使不得,我們家哪能收不下這麼重的聘禮呢,我們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只要給孩子盡盡心就成了,親家這可是過了啊!”
這話讓蘭二壯也調轉了注意力,跟著湊到了媳婦跟前,去看她手裡拿著的聘禮單子,那另一邊在主位上坐著的蘭老太爺和蘭老太太,他們此時的注意力卻沒在聘禮單子上,他們兩個正在盯著看單子的兒子和兒媳婦,這兩人竟然看得懂單子,那就說明是識字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老兩口好不容易才挪開眼光,互相對視了一眼,這二兒子一家自從分家之後,這變化也太讓人驚奇了,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兒子和媳婦當初可是大字兒不識一個的,現在竟然變成了讀書人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要說他們一家子掙到大錢了,是因為撞大運了;小鋤頭小小年紀考上了秀才,是因為運氣好;小籃子找了個安國侯的婆家,是因為走了鴻運了;那這兩人的知禮識字兒呢,難道也是僅憑著運氣好?就算再不懂,他們也知道,那字兒是一橫一豎一撇一捺學出來的,絕沒有捷徑的。
可見,二兒子這一家子人,為了過上好日子,究竟下了多大的功夫,付出了多少心力,當初兩人只想著二兒子不聽話,不能繼續給家裡帶來收益,狠著心腸把二兒子一家子攆出了屋門,想著他們走投無路了,就得彎著腰、舔著臉回來,那時候就好好給他們臉子看看,讓他們嚐嚐沒有爹孃看顧,那日子是該有多難過,可事情沒按照他們想像的發展,之後就只看到他們一家子越過越好,老兩口都挺不是心思的,覺得自己掉了面子,把那一家子淨身攆出去,是想著他們能服軟,能再回到自家的那個大院裡,為整個蘭家做貢獻,就算村裡人都說自己老兩口狠心,兩人也堅持著自己的做法,結果卻沒把二兒子一家降住,所以再見他們的時候,心裡也依舊是彆彆扭扭的,儘管二兒子沒少填補家裡,兩人依舊覺得不夠,他們覺得二兒子欠了自己了,因為二兒子沒走他們設計好的路。
現在兩個人才發現,他們只看到了人家日子越過越好,卻沒有好好看看,這一家人的付出又有多少呢?蘭老太爺和蘭老太太再也不能裝做看不見了,雖然兩人私心重,一心惦記著兒女都圍在身邊,把蘭家發揚光大,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孫子啊,一想到二兒子一家曾經的掙扎,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但此時眼前的情景,他們也已經能想像得到了,只說認字這一項上,沒下過苦功夫,那就是絕對不可能,何況兒子和媳婦都是那麼大歲數的人了呢,從頭學起的艱辛可想而知,特別是蘭老太爺,覺得自己真是太淺薄了,只看到了物資上的東西,卻沒有看到這些物資得來的辛苦,他再看向二兒子時,眼睛裡再也沒有了蔑視和怨恨,他只是有些惋惜,如果在家裡的時候,自己不拘著兒子,而是讓他獨自發展,那現在蘭家是不是已經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呢。
“安大哥,這可不行,這前頭幾樣,您現在就得劃下去,這麼重的聘禮,我們家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
這邊蘭家老兩口再有想法,蘭二壯可是不知道的,他看完了媳婦手裡的禮單子,也坐不住了,直接把聘禮單子塞回到地安大將軍的手上,
“怎麼就不能收了,我喜歡蘭丫頭,那以後可是我兒媳婦,是我們老安家的人,我願意給什麼就給什麼,這我還覺得給少了呢,要不是路途太遠,我還想添東西呢。”
這官媒還頭一次看到有女方家嫌聘禮多,男方家嫌聘禮少的呢,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安大哥,不是我說你,就算是你願意給,那以後往他們小兩口屋子裡直接送,想送多少送多少,我也管不著,可現在是送到我們蘭家來了,這可萬萬不成,這麼厚的禮,我們沒法兒說呀。”
這要是讓人知道,以為自己家賣閨女呢,還賣了個高價,
“什麼沒法兒說呀,這禮單子也不是讓你們貼出去給人看的,我們就是想表達一下我們安家的心意,不能委屈了蘭丫頭,那是個好孩子,給多少東西都值得,這是我們對孩子的看重,跟外人有什麼關係,你也不像個死心眼兒的,在這上頭跟我較什麼真兒呀。”
安大將軍是領兵打仗的人,骨子裡自然是直來直去的性子,而且,他向來說一不二,這只是送份聘禮被推三阻四的,著實有些懊惱了。
“兩位親家,你們先等等,我現在聽明白了兩位爭的是什麼,我做為媒人,說下我的看法啊,先說安將軍,咱們家當初沒說要送這麼重的聘禮,這給你親家來了一個措手不及,他們自然是忙亂了,因為馬上就要跟你們一起回京城去,那他們哪有時間準備足夠的嫁妝,以匹配這樣厚重的聘禮呢,這得先說您沒有考慮周全,再說蘭親家,你們也是多慮了,再重的聘禮,也抵不過咱們家閨女珍貴,嫁妝的多少,我相信安將軍家裡也是不會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