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衣再次給她上了一課。
一節並不 生動有趣，但是血淋淋的課。
現在的她，保護不了任何人，至少在蘇澤衣的手段下，她保護不了任何人。
蘇澤衣要她絕對的服從，可是換來的卻是鍾妙儀更大的叛逆。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已經一天一夜，半秋瞧了一下午的門，鍾妙儀都沒有回應他一句。
半秋乾脆就坐在門口喝酒，自說自話：“小怡，你喝酒嗎？”
鍾妙儀閉上眼睛，她發現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
她實在是心痛，也沒有辦法接受短短的幾個時辰裡，她就真切的失去了小瑤。
這是她的第一個宮女，也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下人。
如果沒有小瑤的陪伴，她都很能相信自己可以熬過那段最昏暗的時光走到今天來。
半秋不太明白她的感受，他從來不會為生命的逝去而有波動，大概是見慣了生死，看透了人命輕賤。
“小怡，那些孩子你也不管了嗎？”他喝多了，開始胡掐，“鈴鐺你也不管了嗎？”
可是她不想去想那些被她帶回來的孩子們。
她們或許也會有抗不住想要逃跑的，或許會有出勤第一次任務就死掉的。
但是鍾妙儀不想去想這些了，她突然有些絕望的想到，她現在似乎真的失去了所有。
半秋喊了半響裡邊也沒什麼動靜，他嘆口氣，小聲埋怨蘇澤衣，總是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傷人傷己。
“你不出來，那我可就要踹門進去啦！”他罵了一頓蘇澤衣，覺得解氣，然後又抬高音調喊。
半秋的耐心其實不好，做殺手的人，耐心都不是特別的好，他能忍一天一夜沒踹門，已經是極限了。
鍾妙儀知道他是沒有在和自己開玩笑，但是她就是不想動，她身上的每一處關節都在強烈的抗拒。
她知道，只要走出這扇門，她就再也回不頭了。
她甚至連為小瑤報仇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懦弱。
半秋果然直接踹開了門，他一直走到鍾妙儀的跟前來：“你恨他？”
鍾妙儀搖頭：“恨我自己。”
半秋勾勾嘴角：“我已經跟蘇澤衣說過了，鈴鐺兩姐妹送給你了。”
鍾妙儀愣了一下，隨後冷笑：“這算是補償？”
“自己的人用起來更好一些，小怡，你不要鑽進自己的牛角尖裡邊出不來，你那個丫頭看上去機靈，實際上看人不通透，遲早也是這個結局，至少蘇澤衣沒有給她太多的痛苦。。。”說到這裡半秋沒有再說下去，在他的眼裡，那個丫頭是活不長久的。
鍾妙儀沒有說話，小瑤的確心思不那麼深厚，在她這樣的人身邊伺候，的確是不太妥當的。
“鈴鐺和她妹妹，我來教？”鍾妙儀換了個話題問。
半秋歪了歪腦袋：“大培訓還是要一起，只是跟著你吃住，沒事的時候你可以教點別的，反正這次的女孩幸運，都不用死。”
鍾妙儀愣了一下，對於蘇澤衣突如其來的善心感到不適應：“怎麼可能？”
半秋眯了眯眼睛：“這一批是要送到各個官員府上去的，蘇澤衣看中了鈴鐺兩姐妹，準備送進宮一個。”
“你是說，讓鈴鐺進宮？”鍾妙儀再次冷笑，她就知道蘇澤衣沒有那麼好心，把鈴鐺兩姐妹放在她身邊，不過是要學入宮的禮儀罷了。
“這個暫且還不知道，她妹妹名字叫玉落，這一批是玉字，蘇澤衣說鈴鐺不用改，添個玉在前頭，玉鈴鐺，你覺得行麼？”半秋笑起來，大概也是感覺到鍾妙儀的情緒在一點點的恢復。
“我的意見很重要麼？”鍾妙儀嘆口氣，看向門口撒落進來的陽光，“她們人呢？”
半秋挑挑眉：“在訓練，你要去看？”
鍾妙儀抿緊了嘴唇，看了半秋很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半秋扶她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鍾妙儀抬起手擋了一會兒陽光才慢慢適應過來。
半秋小聲道：“眼睛難受就閉上，別勉強自己。”
鍾妙儀眯了眯眼，把手放下：“沒事。”
她走過院子，每一個看見她的下人都井然有素的給她行禮。
鍾妙儀下意識的想喊小瑤，又反應過來此時跟在自己身邊的已經是半秋了。
她的眼睛雖然乾澀，可是心中早已經是洪水漫天。
“我可以給她燒紙麼？”鍾妙儀愣不伶仃的問。
“燒紙？哪裡燒？旁人看見了，有的說了。”半秋否定她，他說的理智，不管什麼時候，在家裡邊給一個低賤的丫頭燒紙，都是在侮辱家族。
鍾妙儀沒再說話，她不知道再說什麼，這樣多愁善感的她或許真的已經不再適合這個組織了。
但是半秋依舊對她如同從前一般：“上柱香，抄抄經，盡一下心意便是了，她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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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的話讓鍾妙儀一下子就酸了鼻子。
她原本以為鐵石心腸的半秋是不會明白的，但是半秋不是不明白，只是看開了，他可以要求自己無欲無求無感情，卻不要求鍾妙儀，這是半秋身上最好的一點，也是鍾妙儀最喜歡的一點。
她已經很久不離別，所以這一天來的太突然的時候，她接受不了。
鈴鐺和玉落站在一起，只能從個頭和痣的位置分辨她們兩個人。
其他的女孩子都很怕蘇澤衣這個冷冰冰的冰塊臉。
鈴鐺不怕，蘇澤衣問什麼，她就回答什麼，鍾妙儀站在遠處看了好一會兒，才欣慰的點頭：“是個聰明丫頭。”
“你以前也這樣。”半秋笑話她，“你忘了？你那時候吃了糖葫蘆被罰跪，還把牆角邊的螞蟻窩給捅了。”
鍾妙儀彆嘴：“陳年往事你倒是什麼都記得。”
“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半秋突然收了笑容，“你給自己太多壓力和負擔了，你要學會放下，小怡，放下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你如果不試著去把很多東西放下，你的心只會越來越沉重的，沉重到有一天你扛不住，你就會被你自己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