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說也得兩三百斤，你這處可有貨？”
“兩三百斤？”
秦五丫詫異。
不過是閨房小姐賞樂之用，原以為頂多幾十斤了事，卻是沒想到一下子竟是要兩三百斤這麼多。
“怎麼，沒有這般多？”
冬梅眉眼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眼秦五丫，見秦五丫神色怪異，臉色便越發的難看。
小姐也真是強人所難，早知道會攤上這般麻煩的事兒，自己早前便不應該將梨子呈給小姐才是。
冬梅撇了撇嘴，未等秦五丫開口，便有些不樂意道：
“你若是沒有這麼多，先要個幾十斤應應急也成。”
清水鎮這般小，做瓜果生意的人本就是極少的。她今日來這處也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吧了。
“有...有的。”
自己手上可足足有好幾千斤呢，區區幾百斤又怎麼會沒有。
生怕眼前這個大戶人家的丫頭會反悔，秦五丫忙笑著招呼：
“要多少都有。府上可是要三百斤？”
兩三百斤，兩三百斤！
口氣這麼大，想來這丫頭身後的小姐有錢的很。怕是兩百斤三百斤的都無所謂。秦五丫留了個心眼一張口便故意將冬梅口中的兩三百斤曲解成了三百斤。
冬梅倒是沒聽出秦五丫的言下之意。
卻是有些驚訝秦五丫真能那處這般多的山梨子來，便驚訝道：
“你這處真有這般多？”
“自然是有的，府上要多少便有多少。”
秦五丫眉眼一彎，笑的都快掉進了錢眼裡。
開玩笑，這種好事，自然若是白白放過了直接找根直接粉絲上吊算了。
“往年小姐宴請各家小姐婦人來府中賞花，回時定是要一人一份備上禮品相送。”
知道秦五丫這處真有山梨子，冬梅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她伸手扶了扶髻上的珠花細聲細氣的開口：
“這幾日小姐聽聞鎮上來客居的‘梨落糕’盛行便想著去定一些，卻不想那來客居的‘梨落糕’，一日都做不成幾盒來。
小姐等不住便乾脆讓我來置辦些山梨子，等回時讓那些夫人小姐一人帶上兩籃子也算應了景。”
噗！
什麼來客居的‘梨落糕’一日都做不成幾盒來，不過是當我秦五丫不知道行情隨意尋個緣由忽悠的吧。
一盒‘梨落糕’可要二兩銀。
尋常的富貴人家的小姐夫人自個兒買著解饞也未必敢多要，更何況是宴後一人一盒的相贈。
只怕等不及是假，你家小姐心疼那筆銀錢才是真。
一斤山梨子不過十文錢，一籃子頂多十來斤，滿打滿算也不過一百文。
便是送上三百斤也不過是一兩半銀錢。
連一盒‘梨落糕’的銀錢都沒花上，這家小姐的如意算盤可打的真響亮。
秦五丫心裡偷笑，可臉上卻一本正經，她可還指著這小丫頭把自己後院裡的那幾百斤山梨子都給折騰走才好。
別看她現在做上一罐子蜜煉雪梨膏就能賣上四兩銀子，可‘梨落糕’金貴，吳掌櫃那處每日的銷量也是有限的。
其實秦五丫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這蜜煉雪梨膏的生意做不了多久，現在又怎麼會嫌棄多一門進項。
再說一兩半銀錢聽著不多，卻足足夠結劉大三個月工錢的。
自己又沒冰窟地窖的，後院的山梨子放著也是放著萬沒有白白浪費的道理。
“那成，便要三百斤。喏，這是一貫錢的定金。”
談妥了銀錢，冬梅將一吊錢塞給秦五丫，提了音量道：
“三日後送到歷甾街賈府來。自是有人來接，你可莫要誤了時辰。”
“這是自然，姑娘放心就是。”秦五丫笑著保證。
“你記住了就好。”
見買賣談妥冬梅的心情也不錯，只是末了不免還要提上一句：
“另外那些山梨子可都要一個個的瞧仔細了，但凡發現一個壞的孬的丟了我家小姐的臉面，可有你好看的。”
“姑娘儘管安心，給府上送過去的保準一個個都有大又水靈。”
秦五丫這話說的不假，她可還打算做回頭生意，這不還玩笑的加了後半句：
“府上小姐若是吃的歡喜，可要多來照顧我這處的生意。”
“你家的梨子若是好，少不了往後的好處。”
冬梅點了點頭並不在意的應承了一言，秦五丫也不放在心上，這話她本就是順口一提。
三日後賈府小姐宴客送自己山梨子，若是順道能替自己打了廣告是最好不過。
若是沒有以自己現在的身價也並不強求，反正來錢的路子並不少，只要自己努力些日子總是一日好過一日的。
說來，秦五丫本還以為這小丫頭瞧著模樣精明多少要和討價還價一番。
卻不想大戶人家出來果真不一樣，三言兩語便將價錢定下了，半點沒有要吃回扣的心思。
這倒省了秦五丫不少的麻煩。
送冬梅出了院子，秦五丫便讓劉大停了手頭上的活計，譴了他去李氏那處借了大秤。
打算今兒個現將後院個頭大樣子水靈的梨子先清點出來。
瞧瞧夠不夠斤兩，若是不夠少不得還要再往西山跑一趟。
清點的活計交給劉一人足以大，秦五丫自己則又往雜貨鋪子跑了一趟，置辦了三十個約莫能放下十來斤山梨子的編花竹籃。
花樣看著不錯，價錢倒也不貴，統共不過百來文。便當是自己給賈家的折扣了。
挑揀梨子承量裝籃，看著活計簡單，可少說也得費劉大大半日的功夫。
好在這幾天，來客居的吳掌櫃也沒有再譴人來崔著要蜜煉雪梨膏。怕是鋪子裡‘梨落糕’的存貨早就足夠了份量。
本來也是。
當初‘紫醉糕’人人搶著要，不過是因為紫果子醬份量稀少，吳掌櫃每日都限量限購的緣故。
如今‘梨落糕’不但要多少有多少，且價錢還比之前的‘紫醉糕’足足貴了一倍。
哪怕是鎮上的那些小姐婦人手底下不差銀子，也得掂量著買了。
不過這反倒讓秦五丫樂的輕鬆，專心研製起了梨膏糖來。
梨膏糖算是上海或者江浙一帶的名點，不僅口味獨特還有一定的效用價值。
主治咳嗽多痰和氣管炎、另外還有哮喘之類的病症。
入秋換季時食用是最好不過的。
當然與之相呼應的便是，製作這種糖比起別的甜點來，在配料上便複雜了很多。
也正是因為這個，秦五丫才會親自跑去縣裡置辦大量的藥材。
早年舊社會賣時期販賣梨膏糖有一種特殊的說法，叫做‘三分賣糖，七分賣唱’。
說的便是賣梨膏糖的小販們為了讓路過購買的人知道自己這糖的特殊要用價值特意編了一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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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冰屑吊梨膏，二用藥味重香料；
三（山）楂麥芽能消食，四君子打小囡癆；
五和肉桂都用到，六用人參三七草；
七星爐內生炭火，八卦爐中吊梨膏；
九制玫瑰均成品，十全大補共煎熬。
不過其實後世的梨膏糖並沒只有一種配方，雖然功效差不多，但演變下來的配方卻足足有四五種。
除此之外，還另外分出了藥用性梨膏糖和品嚐性梨膏糖。
而秦五丫今日便是打算將藥用性的梨膏糖和品嚐性的各做一種。等推出去後看看市場反應再決定主打哪一種。
“貝母六錢，百部十錢，杏仁六錢，半夏六錢，茯苓...”
對照著自己寫下的單子，秦五丫一邊嘴上唸唸有詞一遍調配著份量。
用來稱算斤兩的小稱是秦五丫早就備下了的。
早前從鎮上回來時還另問許氏藥堂的老掌櫃討要了不少包藥材的黃紙。
也是怕弄錯了份量，秦五丫均是稱足了份量便先用黃紙打包放於一遍備用。
眼下正是實驗期間，倒也不用備下很多，不過準備了十來份秦五丫便開始著手熬製。
其實梨膏糖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前期藥材的配比上，這是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差錯的，至於後期的熬煮成型卻並不麻煩。
只要將山梨子洗淨去皮切碎，與這十種調配好份量的藥材放於一處，投入陶罐內，再加入適量的井水。
隨後便可以用竹架子架在大鍋上文火煎煮。
差不多每隔一炷香的時辰就可以將陶罐內的的汁液取出一部分，再繼續加水繼續煎煮。
連續這般取處汁液四次即可。
過程和熬煮蜜煉雪梨膏時十分相似，只是所需的糖汁要更為清澈，自然湯頭的濃度也會降低許多。
這一步是提煉湯汁，待湯汁提煉完成之後便要用旺火燒開將其壓縮。
這過程的時間並不固定，只要看掌勺之人對火候的控制程度。
一般情況下只要等湯汁燒開便可改為文火，隨後等罐內的湯汁逐漸壓縮至濃稠就可以加入適當的蔗糖。
“嗯，這樣就應該差不多了。”
等罐中的蔗糖化開，秦五丫小心的拿著竹籤子將其勻稱的攪拌開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接下來自己只要不斷攪拌，在罐子裡的水份蒸發之前，不要讓蔗糖結塊黏底就成。”
劉大把三百斤山梨子分別裝籃上車時，秦五丫手中攪動的竹籤已變得有些吃力不順暢。
竹籤稍稍挑起，見罐中的糖漿拉成金黃的絲狀，秦五丫便把火力調小，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徹底熄滅了爐火。
“怎麼樣了，可清點清楚了？”
秦五丫轉身問劉大。
“成了，十斤裝一籃子，統共三十籃子，都已經裝車上了。”
劉大道：
“五丫妹子，這啥時候給賈家送去？”
“就現在吧，早些送過去總錯不了。”
劉大做事粗中有細，秦五丫沒有不放心的地方，
瞧了天色秦五丫便囑咐劉大路上小心，自己則繼續開始手上梨膏糖的研製。
成型做花色的模具秦五丫還沒來得及去定製，此時便先尋了普通的菜盤子將就著用。
“嘶！好燙！”
一時大意，忘了用上隔熱的帕子，秦五丫驚呼一聲，指腹被燙的生疼。
“乖乖，這溫度可真不是蓋的。”
秦五丫撇了撇嘴，發燙的指腹著自己的耳耳垂，心中卻尋思著陶罐中的糖漿並不能放太長時間，一旦溫度降下來便會凝固。
家裡有不少備用的葛布，秦五丫取了兩塊小的裹在陶罐兩側。
稍稍一試，卻發現依舊燙的離譜。
無奈之下秦五丫便乾脆用井水將葛布都浸溼了用，這一用果然比剛才好了不少。
秦五丫一樂端著陶罐沿著壁口，將熬制好的糖漿均勻的倒在菜盤子上。此時糖漿還十分，雖然
卻並沒有要凝固的現象。
不過幾息只間，金黃的液體便自然而來的均勻的在瓷盤上攤開，倒是省了秦五丫後頭再尋物件將其抹平整。
“現在就只等著它涼透了。”
秦五丫松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將糖盤放到通風的位置，又隨手撿了個用剩下的山梨子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