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且放心。若是旁的宅子我或許還說不準,可偏生姑娘憑租的這間反倒問題不大。”
那牙人一邊記入著文書一邊道:“其實我們牙房不過是做個中介轉交的工作,這房子往後還會不會續租,租金又是多少也是房戶說了算的,若真遇上不講道理的房戶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不過姑娘如今住的這間宅子的戶主不是清水鎮本地人,而是縣上的大戶。若真說起來也是咱們雲州府數一數二的人家,其名下的田產房宅多的數不勝數,便是在我們清水鎮就有數十套。
莫要看那宅子原是王爺府名聲顯赫可若論低階價值來算真真是排不上號的,莫說那段家從未有賣宅子的習慣,便是又也斷斷不會是賣姑娘憑租的這套。
至於漲租金便更是不能,段家名下房產這般多,多數均是交給了各地的牙房打理,怕是倒底有幾處宅子,又分別在哪裡,是怎樣的價錢憑租的都記不清楚,哪裡能一一顧得上來。”
牙人說的這番話有些虛的,秦五丫並不認同。其實大多數人都以為有錢人不在乎小錢便算的不精細,事實上往往是越有錢的人便算的越精細,精細到在旁人眼裡看著像是一毛不拔的吝嗇鬼。
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他們不是不願意花錢,而是花的明白清楚,什麼樣的東西值什麼樣的價錢,該給的不會少給,可多要的便是一分一毫都不願意多給。
五丫前世什麼雖然沒有什麼土豪之類的朋友,可到底是見過幾個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商人,莫要看他們平日裡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上等的價值不菲的,實際上算計起來可是恨不得一毛錢掰成兩秒錢同的。毫不誇張的說便是辦公室裡平日耗費的紙巾張數釘書針顆數都是在他們的計算範圍內的。
越是白手起家的有錢人越是知道錢的來之不易,更知道積少成多,曾經有一篇新聞報道了國內某著名泡麵品牌的發家史。其中也說道過在創業中期的時候,那創始人覺得從外面購買叉子筷子的陳本太高,乾脆自己開廠做,莫要看一雙筷子一根叉子從外面賣和自己做的成本只差0.001分可積少成多卻也是大價錢。
那牙人所說的段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五丫不知道,可聽牙人言語之間的豔羨推存之意便也知道絕非一般的小戶。
這樣的人家名下有數不清的田產房宅若是真是那種隨意無所謂的人家只怕根本就不會將房子交給牙房打理出去憑租了,說來他們每個月也應該不會差那幾百個大錢吧。
然而會這樣將房產大宅不論大小好壞全部交出打理且精細到將一座大宅拆分成四五戶分別憑租的地步,想來也是極能算計的。
不過雖然五丫不贊同牙人的話,卻也是放下了心來。其實越是會算計的人越在乎工作效率,他們會精細到某些旁人都瞧不見的小處去精算,卻更喜歡從大局考慮,但就一間屋子漲不漲價的事情想來也不會多過問。
五丫將憑租的字據和房子的鑰匙貼身收拾好也不再耽擱便去鎮上的布莊定製了兩床被褥。
一床裡頭是上好的白棉芯子,一床則是稍差了一些的木棉芯子。白棉的芯子要一千兩百文,木棉的則是八百文。兩床均又一道定製了細布的被套,一共算下來便要了兩千五百文。足足趕上了小半年的房租。
這物價貴的真真讓人咋舌,也難怪老秦家的被子常年的打了曬,曬了打,七折八騰的用了十來年眼看著只剩下幾乎都看不出的薄薄一層棉絮也不捨得扔掉。
秦五丫咬著牙於那掌櫃的付了一貫錢的定金約好了三日後來拿這才又去了雜貨鋪子要了一張竹蓆。
秦五丫憑租的房間是一間徹頭徹尾的空房間,除了門窗無損不需要換新的以外其他要什麼沒什麼都需要自己置辦。身上的銀錢有限,那些個木床桌椅的大件兒實在是下不了手。也只能先買些小件兒的置辦一下,好歹這兩日收拾一下能先住進來也是好的。
好在竹蓆倒是不貴,眼瞧著也有六尺長四尺寬的模樣不過要了兩百個大錢。五丫瞧著竹蓆的邊上一併放著竹枕,詢問了價錢得知只要八十文一隻便也一併要了兩個。
至於臉盆木桶夜壺這些五丫均是挑了最便宜的要下,統共三百二十文,五丫買的多,於那掌櫃一番討價還價便抹去了二十文,加上竹蓆和竹枕以一共付了六百六十文。
摸著懷中剩餘的銀錢親五丫一番盤算了下便發現自個兒這前前後後置辦下來的銀錢加上前頭付去的房租錢統共花去了三兩銀子。當然這其中也包括秦五丫順道在舊物典當鋪子裡尋來的兩塊門板錢與中午吃得的一頓包子加餛飩的錢。
門板不大,不過好在這兩塊均是出自同一個地方的,在大小和厚度倒是一般的勻稱。拼在一處全當踏踏米,用防防入秋時地上的溼氣也是好的。
門板雖不算大可也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能抗的動的。便是抗的動,這街上人來人往也著實不好看,好在兜裡還有幾文錢的零碎,秦五丫尋思著便掏了三文錢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個眉眼看著還算面善老實的苦力道:
“給你三文錢,可能將這兩塊門板於我送到鎮北去?”
“行。”
三文錢不多,也就兩個包子的錢。門板雖不重,可去鎮北還是得費一些腳程,一般苦力自然是看不上,不過劉大思慮了一番還是很痛快的接下了。
見劉大接下,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年紀稍大的苦力很不削的瞧了一眼劉大,想來是瞧不上他什麼樣的活計都接。
劉大知道這條街上一併等活計的幾個苦力向來都瞧不上他,他倒也不在意,爽快的接過五丫遞給他的三文錢放到兜裡便扛起了兩塊門板往鎮北走去。
這幾日出來尋苦力的人少,且說今日劉大已經在這條街上了蹲了一早上了也沒尋到個正經活計,怕是在不開業晚上便得餓肚子了。
賺這三文錢雖說少了些也總比沒有好,反正也不是什麼耗力氣的活,劉大是個想的開的人,這一尋思腳下的步子便也快了起來。
他們做苦力的沒個手藝,賣的就是力氣和時間,抗門板雖說不費事,可去一趟鎮北來回也要費些時辰,旁的不怕就怕回來時錯過了好活計。
劉大人高馬大步子邁的自然也開,饒是秦五丫身上一身輕卻也是緊趕慢趕的才能追上劉大的腳程。
這般大熱的天,頭上的太陽毒的能生生將人烤去一層皮。這一番跑下來,眼瞧著鎮北還沒到秦五丫便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氣喘連連不得不對著前頭依舊走的歡實的劉大喊道:“你且慢些!慢些!我都快最不上了。”
劉大聞言停了下來回頭瞧見跟在後頭已經跑的漲紅了一張小臉的秦五丫不由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來,撓著頭便道:
“往日裡監工的工頭總嫌我慢手慢腳走的不夠快,每日裡催著趕著的這腳程便也不自覺快了些,卻忘了姑娘還在後頭實在不要意思。”
‘這還不夠快?難道要趕上劉翔的速度才合格嗎?’這監工未免也太黑心了一點。秦五丫實在累的不行,扶著腰便原地彎下了身子休息了片刻,也不忘翻著白眼腹誹了一番。
今日自己身上穿著的這身衣裙比前幾日四面漏風的破衣褲和厚實的多,看著體面是體面了可事實上在如今這三伏天穿來著實是有些苦不堪言。
秦五丫前頭尋思著是打算先將新屋子收拾一番再回山上去將自己的包裹兒拿回來,如今瞧著卻是得將順序換上一換,先回了山裡換了尋常穿的輕便舊衣再回來打算才是正經。
“你走的慢些,我實在是跟不上了,眼看著就要到鎮北了,你若在我前頭可能尋的到是哪條街面哪間宅子?”
若是換做前世的秦五丫這點腳程其實還不算什麼,前世的秦五丫力氣比尋常男孩子都大的多不說,就是一般學校來跑步競走之類的體育項目也不在話下。
可如今她是換了芯子沒帶上原裝的殼,即便是想變身成女漢子也不過是有心無力。這幅常年累月營養不良的豆芽菜身材尋常活計倒還不是問題可以要和劉大這種做慣了體力活的苦力比腳程可不是自討苦吃嗎?
劉大前頭就記得是鎮北也沒仔細詢問是哪家宅子如今被秦五丫這一問便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扛著門板後退了幾步道:“姑娘,你走前頭我跟著你就是。”
秦五丫也不推辭,抹去了額頭上的細汗咬咬牙便走在了前頭兒,她也知道這種整日裡蹲在介面上等活計的苦力賺錢不容易也不想多耽誤劉大的時間便也顧不上腳上的痠疼一路小跑著便回了新租的宅子裡。
張全家的裁縫媳婦李氏今日剛去與人送衣裳回來便瞧見被曬的一臉通紅的秦五丫和扛著門板跟在身後的劉大不由的好奇道:“可是新搬進來的住戶?”
五丫瞧這婦人二十出頭的模樣,生也是圓潤白皙眉目和善便新生好感便淺笑著道:“正是今早剛剛搬來的,就租了裡頭的那間屋子,往後便於嫂子是鄰居了。”
五丫說著指了指身後的劉大無奈道:“嫂子您瞧我這叫人扛著大物件兒呢,先不於您說了。且等我將那屋子收拾了再做了吃食再來於嫂子說說話,到時候嫂子可莫要嫌了五丫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