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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畢竟身為女子,若是這一胎不平穩,也難免會有重大損傷,要調養,衣食起居都有忌諱。若是一昧縱著病患,那跟害人性命也沒什麼差別。”

楚雲昭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抬眼看了下藻雪,說,“你倒是聽聽,在人家口中,我都成病患了。”

藻雪噗嗤一笑,道,“病患就病患了,說是為你好,你可就受著吧。”

“不受也得受著,”慕清容抬頭,神色倔強,“師尊吩咐了讓我照顧你,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可得看緊了。”

“留下吧,”楚雲昭看著被移向一邊的茶盞,頗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唇,“慕大夫也真是的,對我不滿就直說麼,弄這麼個小丫頭來整我。”

“隨三爺怎麼想呢,反正從現在起,軍政大事你說了算,日常起居,全部要聽我的。”

“聽你的……”雲昭今天也算是心情不錯了,看著眼前姑娘,紅唇烏髮,又精神又漂亮,實在是討厭不起來,便隨口說道,“慕姑娘舟車勞頓,不如就先歇息一會兒吧,”又吩咐藻雪,“給慕姑娘安排個乾淨的房間。”

“要離三爺近,”慕清容補充道,“還有,廚房在哪兒,我要去安排三爺的膳食。”

藻雪笑道,“還好三爺不講究吃,你就是給她碗生菜葉子也沒什麼怨言,若是換了五公子,管到他嘴上,非跟你拼命不可。”

“他又不是我的病人,我只管三爺一個就夠了。”

將慕清容送出去,藻雪回來,將那雲霧冰茶收了起來,雲昭看著她,道,“給我換點別的茶吧。”

“那可不行,”藻雪笑,“慕姑娘說了,茶水裡有講究,什麼能喝什麼不能喝,得等回頭她開出單子來。”

楚雲昭笑罵,“連你也要治我麼?”

藻雪卻突然有些傷感,“不都是為你好麼,你總說什麼朝不保夕的,也不想想,他日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這話說的,楚雲昭倒是怔了一下。

藻雪是她的劍靈,幼年時,初初學劍,便得到了這把名劍。還是宮裡的東西,封存數百年了,沒有人動過。父親也覺得,是難得的好劍。教她以心血養劍靈,起初是虛虛的幻影,花了近十年,才養出這麼個有血有肉的小姑娘來。家族裡的公子們養北堂劍靈,都是要侍奉床榻的。她最初也想過,萬一養出來是個男孩子,又不喜歡怎麼辦?

那都是年少無知時才想的事情,到後來年歲漸長,與藻雪一起習武一起上戰場,生病的時候,受傷的時候,被圍困的時候,都是這身姿嬌弱的小女孩守在她身邊,只要這把劍未曾被人毀去,她就永遠不會孤身一人。

真上過戰場,才會明白武士對兵器的執著。對待劍靈的情愫與依賴,非男女之情可以形容。

父親曾經對她說過,養劍靈是要講緣分的,如果遇不到合適的主人,劍靈就不能離開劍的封印,名劍老於匣,是常有的事情,想一想就覺得遺憾。好的武士未必能遇到好劍,而一把千錘百煉的好劍,有時候,也可能一生一世遇不到值得它效命的那個主人。

劍,也是會悲傷的。

遇見她之前,藻雪已經等了數百年,一把劍的壽命是很長的,也許還有幾千年的漫長歲月需要渡過。但藻雪是被她喚醒的劍靈,一生只奉她為主。待她死去,怕是也要孤身一人,等到天地覆滅了。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了,人的一生,也就那麼區區數十年。她長壽與否,對藻雪而言,也就只是那彈指一揮的剎那吧。

早知不如不相逢,也就不必為別離而傷感了。

藻雪見她神色有異,便輕聲安慰道,“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了,努力多活幾年,多陪伴我一些時日,往後漫長歲月,就算封存舊殿,成千上萬年,我閒著無聊,總能多些日子去回憶。這一生陪你征戰過,也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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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在了,你怎麼辦呢?”

“把我留給你最愛的那個人吧,我可以幫你看著他。要是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半夜三更,扮鬼嚇唬她。”

“鬼丫頭,你想什麼呢,我哪兒有什麼心愛的人?”

藻雪看著她眼下還沒什麼形狀的肚子,輕聲道:“誰能說得準呢,如今孩子也有了,這心裡,又怎麼可能什麼人都沒有呢?”

楚雲昭將手覆於小腹上,思索了片刻,才說,“你是懂我的,這孩子我肯留著,不為別的,只是想為我們楚家多留個骨血,同楊曦是沒有什麼關係的。他日若是讓他知道了我的打算,怕也只能是恨我。況且他早晚要娶雲容了,我同他,其實也不過如此了。”

說是那樣說,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緣故,提起那個人的時候,心裡竟然也有一陣柔軟的疼痛泛過。此次遠征南境,軍需供應,全部都是楊曦在背後為她一力承擔的,回想整個戰局之中,竟從未覺得有所掣肘。聽說為了供軍糧,不僅天啟內庫,四大糧倉全部開倉賑濟,連建康靖王府那邊的私庫都被他調出來查賬,但凡能派上用場的,不是折成現銀辦軍需,就是直接送到戰場上了。

江南是富庶之地,但封給靖王,卻是別有緣故,靖王之生母丹宮,是匈奴大單于漠北王阿堪提的女兒,正經的蠻族公主。雖然如今北漠戰場上,主要是聯合匈奴與契丹族死磕,但在中原華族看來,蠻夷就是蠻夷,非我族類,必然是不可長久信任的。

因此當初冊封靖王的時候,文臣就已經提出諫言,不能封在北地,也不能封在過於偏遠的地方,都是為了防他藉機聯絡異族謀反,到最後無可奈何,反倒把京畿南面,最為富庶的建康給了他。然而,建康富庶,卻與靖王無關,江南賦稅極重,一年的收成,大半都運到了天啟,靖王府上落不下多少,還要管地方的財務支出,雖然坐擁江南魚米之鄉,靖王貧窮,也是人盡皆知的。

有多窮呢?常年在京畿的公卿們都知道,那位靖王,就算過年上宮請安,也不一定能備得起新衣裳。冬日禮服,裡裡外外都有講究,身為郡王,有那個品級在,披風得有貂,棉衣須是虎皮,裡衣必須得是天蠶絲緞,還有朝服上繁複花紋,三爪夔龍,腳上的蟒皮馬靴。一身置辦下來也是夠嗆,靖王這麼些年,年節裡來回就那麼兩套。公卿們的眼光多毒啊,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靖王賢德倒是出了名的,只是,衣裳都穿不起的王爺,誰能看得上他呢?世家多與他沒什麼來往,不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就是看不上他那窮酸樣兒。

楚雲昭最初倒也沒這樣的心思。她自幼什麼都不缺,也想不到這世上會有人為禮制上的衣服犯難。她就是看不慣皇室那些王爺。

她是外戚出身,心裡有數。管將來是哪個即位登基,這些皇子們都會變成宗室親王,像是聖武,桓武,裕仁親王們一樣,有沒有功勞,都一樣享高官厚祿,權勢在握。而身為外戚的人,哪怕代代戰死疆場,地位也永遠不可能越過宗室。稍微抬一抬頭,便被人斥責功高震主。

宗室與外戚,都在權勢的頂端,高處太擠,畢竟還是站不下的。

她當然喜歡楊曦,不喜歡怎麼能跟他生孩子。但想一想,回到天啟之後,立刻又要去北荒,如今長兄重傷,她需承擔的責任更大。有時候想想,覺得楊曦不過就是個郡王,要降得住她楚雲昭,除了天下之主,別的人,她還真看不上。但當今天子是她舅父,儼然不用指望了,太子楊旭那為人品格,她也壓根就看不上。諸皇子中除了她姑母生的寧王楊曜,就靖王楊曦能讓她看著稍微順眼一些了。但就算靖王,也是個王爺,哪有能容得下自家王妃一生沙場征戰的王爺呢?就算楊曦有那個心胸,皇家也絕不可能允許。

文官她也看不上,武將裡,除了伯父楚鳳遠,沒有比她更能打的了,伯父肯定是不能嫁的,何況人也已經不在了。她這一輩子,眼看也是要孤身一人走到最後了。

幸好,有藻雪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屬於她的孩子將臨在這世上。有這些,其實也算是足夠了。

楚雲昭從來就不是貪心的人。

慕清容才來了三五天,楚雲昭精神便好了不少。

她其實也算不上個好病人,從前受傷的時候,管身邊人怎麼勸怎麼求,不想管就是不管,不喝藥就是不喝,好幾次硬生生把藻雪給氣得哭出來。

但如今多了清容,那就是兩個人看她了,藻雪多了個幫手,見天圍追堵截的,讓她按時吃飯按時喝藥按時睡覺。兩個小丫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一刻也不放鬆,楚雲昭煩不勝煩,只能安心聽話。

倒是唸叨著,說清容這麼會照應人的,回頭回了天啟,就該立刻把她派到長公子雲兮那邊去,雲兮不是傷著麼。

清容不吃這套,撇撇嘴,將藥碗收起來,道,“我只擅長產婦人科,長公子那邊怕是用不著我,師尊讓我跟著三爺,他老人家只要沒說話,我是不會走的。”

雲昭苦著臉看清容端著藥碗出門,轉身吩咐伺候人去拿點酥油餅,卻見藻雪端著一碗紅棗蓮子粥進來,跟伺候的人說,“不用拿了,慕姑娘吩咐,三公子該把油膩的都戒了。這兩天就喝粥就得了。”

楚雲昭氣急敗壞,“你也跟著一起坑我,信不信我回京就立刻把你送給雲清去?”

藻雪將粥放在她手邊,笑嘻嘻道,“你捨得麼?再說了,就算你捨得把藻雪劍給雲清,我人又沒被封印在劍裡,想跟著你,照樣讓你甩不掉。”

隔了片刻,卻又輕聲道,“你要是真不想要我了,倒也成,把我送到道經玄宗,那些道士們祭出八卦爐鼎,將劍丟回去重鑄封印,我就再也出不來了。只要你狠得下那個心。”

那當然是……狠不下心的。所以楚雲昭也只能仰天長嘆,乖乖喝粥。

一邊修身養性,一邊就準備返京了。偏偏這個時候,聖武親王派了人過來酬軍。

來的是聖武親王世子楊佑,人在平安京外,被楚雲昭的部隊攔下來了。說是酬軍,誰知道是不是過來打探訊息的,如今軍隊都屯在平安京,說實話,還真不想讓聖武親王家的人探出虛實來。

藻雪道,“不然我出去見見王世子吧,就說你身子不舒服,不便相見,管他們賞賜什麼,咱們客氣點,收下便罷了。”

楚雲昭道,“胡鬧,多大點事兒,犯得著你出頭露面?”

藻雪是她的劍靈。楚家公子們的劍靈貴在北堂,出去待客,已然算是給足面子了,但雲昭偏偏不想這麼做。

她思索片刻,道,“我還是膈應的慌。聖武親王一家子我都看著不順眼。找王世子過來酬軍,無外乎是盼我看著世子的面子,讓他進大營。那位親王怎麼不自己來?”

藻雪不由插嘴道:“咱們軍營裡,如今也沒有什麼不敢讓外人看的。”

這倒是實話,楚家軍的實力基本上也是透明的,如今只不過是在屯兵,又不是戰時,也沒什麼戰略機密不便示人。無須遮遮掩掩。

雲昭道,“話是這樣說,但讓聖武親王家的人大搖大擺走進我的軍營,我還是容不下,就當是圖我心裡一個痛快吧,你別去了,我也不想讓他進城。”

藻雪皺眉急道,“主子,這樣做怕是不妥,王世子身份尊貴……”

她話還沒說完,雲昭拍桌道,“就是因為身份尊貴,我才要下他這個面子,我要讓京畿附近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人能輕易在我們楚家人頭上動土,難道你不懂我的心思?”

藻雪道,“若是長公子在這裡,必然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