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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這邊楚雲清見過去傳令的是楚寰,回來的是楊傅,倒也沒說什麼。

除了楊傅想著要保護他以外,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是要保護楊傅的。畢竟當初是雪鴞出的主意,才坑到楊傅如今和他一樣在這個地方。雪鴞當初這樣安排,當然也不是求死。是希望他們兩個人能一起活下來。

若是楊傅死在這裡,回去之後,還真不好跟刀龍府交代。北境如今處處都是危機,可以的話,還是把人放在自己身邊能安心一些。

殿後不算是個難度很大的活兒。想要跟竟豹兒對面硬碰硬,制敵在先是有點難度。擋一陣子然後後撤,總還是辦得到的,真正的危機,反而是在撤入焉支山之後。

竟豹兒也不是傻子,北境到底是蠻族人的地盤。藉著地形便利守一時半會兒還好,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最為關鍵的問題,便是援軍什麼時候能到。楚雲清曾經想過一千次自己的死法。他是不在乎生死的人,但此行北境之前,曾經做噩夢夢到他在戰場上援軍不至亂箭穿心而死,心裡竟然也生出了久違的恐懼。

不是怕死,是不想這樣死。若是就這樣死在這裡,雪鴞是會愧疚的。

而他不想讓那個人愧疚。他覺得雪鴞所揹負的已經夠多了,再多一點點,他都不忍心。

後方軍隊在不動聲色的後撤,而陣營前方,楚雲清執劍騎馬,靜靜的與競豹兒對峙。

隔著對壘的兩陣,競豹兒在另一邊看到楚雲清的面孔,心裡也是感慨萬分的。

宿敵,真是宿敵。好不容易從被困的統萬城中逃了出來,如今到了朔方原,已經是自家的腹地,看到的竟然還是楚家軍。

楚家那個女人,年紀雖然看起來還很小,用兵的時候心思卻頗為縝密。不由讓競豹兒想起多年之前一身雪衣氣勢如虹的楚雲昭。楚家出身的女人,果然都是心腹大患。

如今再想這些,已然沒有什麼意義。想來也奇怪,楚家這麼些年,竟然都是以女將為主。而且一個比一個兇殘。未免有些令人絕望。

所謂的敵人,殺是殺不盡的。當初蠻族的天師曾經預言過,說南境星野晦暗。朱雀皇朝怕是氣數將近。他們看到了動亂開始的地方,也預想著,朱雀皇朝陷入內戰,或許就是蠻族人興起的契機。

眼見著朱雀皇朝這麼些年北境隕落名將無數。連競豹兒這樣不信命的人也忍不住在想,或許真是天要亡南朝。順勢而為,當然是最明智的選擇。因此當初才會與那位東海郡王達成交易。然而凡人終究看不透天命。他料不到,蠻族的末路竟然來得比朱雀皇朝還要早。

他當然不知道,此刻與他對陣的楚雲清,心裡也全然是絕望。雙方都認為自己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自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要說,戰鼓擂鳴刀劍齊出,蒼涼的怒吼聲中,騎兵宛若流水一般傾瀉而出,在蒼茫的草原上殺成一團。

刀劍在身邊交擊,發出轟鳴一般的聲音。這是楊傅第一次與敵人在真正的戰場上對陣。連天空都幾乎被這殺意壓得黯淡無光。哀嚎聲與怒吼聲不斷在耳邊響起。就算在這樣嘈雜的地方,也能清清楚楚聽得見利刃破開骨肉的聲音。血液潑灑在戰甲之上,根本分不清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他身邊始終有衛士簇擁著,為他格擋刀劍,試圖保護他。然而有不少人都已經倒在了他的眼前。

原本以為自己是會害怕的。卻是沒有想到,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之下,卻硬生生是被逼出了血性。恐懼被壓在了最深層的地方,剩下的,只有依靠本能的殺戮。

但他的心,卻漸漸開始動搖了。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一定要靠血洗血才能活下去。為什麼,蠻族和華族人不能和平相處?為什麼,只要有邊界疆土,便是無窮無盡的戰爭?

這些問題似是在很遙遠的地方折磨著他,而眼前所見的,依然是殺戮。直到砍到面前的長戟被人架住,是楚雲清抓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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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撤退了。”

楊傅面色陰鬱的點了點頭。

是該撤了,再這樣打下去。他怕自己會瘋掉。

也是因為這一場仗他們確實打的夠瘋,直到開始後撤的時候,蠻族人才意識到,這些人或許只是在拖延時間,實質上兵力未必夠。

晚了,競豹兒開始反擊的時候,大部分軍隊已經撤入了焉之山內。競豹兒的部隊一直追到山口,被最後的防禦步兵擋住了。

木車山陣。放在平地之上,輕易便可以被騎兵越過或者繞過去。但在崎嶇的山道之上,這些長槍組成的戰陣便可以有效阻擋重甲騎兵的戰馬。另一方面,山路狹窄,大規模的軍隊也進不去。

競豹兒在山道口停住了腳步,仰頭看向山峰頂處,楚雲清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是匈奴族第一的勇士。這麼些年在戰場上歷練過,也算是有勇有謀了。卻是不曾料到會有今日。論武勇他不及楚雲昭。論謀略,又被楚雲清擺了一道。朱雀皇朝果然是人才輩出。

身後的百夫長走上前。低聲對競豹兒道,“將軍,我們畢竟是在撤離,不如帶著小王子們先離開吧。”

競豹兒冷冷的笑了笑。

“離開,我們還能去哪兒呢?”

統萬城已經沒有了,匈奴族在朔方原上如今已是喪家之犬。他帶著王族血脈這兩個孩子。還有身後這最後的數百名騎兵衝出了被敵人佔領的王城,一路到朔方原。雖然理智去想,是可以沿途蒐羅舊部,以待東山再起。但國破家亡的事實在此。北陸之中唯一的一座王城被奪走。從此以後便要四處漂泊流浪,若說東山再起,不知要到多少年之後了。

人心是很奇怪。初初遇到楚雲清的部隊的時候,他以為楚雲清是前來埋伏他的。那個時候想的是不惜代價,只要逃出去就好。如今形勢翻轉,他開始意識到,楚雲清其實也是被困在朔方原的,他的心,就開始被復仇的念頭佔據了。

他的國毀在楚家人手上,他當然有權利復仇。誰知道將來會變成怎樣,但至少這一刻,若是可以殺了楚雲清,用楚雲清這顆項上人頭祭奠死去的可汗,就足夠讓他痛快了。

心念至此,競豹兒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他也不是莽撞之人。敗軍之將的恥辱難以忍受。他其實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但小王子是不能不管的。他想了片刻,將百夫長叫了過來,讓他帶著五十名騎兵,送小王子去朔方原深處,找匈奴族的大祭司。將王位的繼承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的心願便了了。另外便是,如果可以的話,要懇請大祭司將能夠找到的援軍都派過來。

剩下的數百名騎兵便隨著他,在山口圍堵楚雲清。

東陸人的手段,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蠻族人以耿直為傲,也就是這麼些年,跟東陸人打的交道多了,才漸漸開始學習那種叫做謀略的機巧。競豹兒已經想到了,楚雲清身份極為重要。若是如今統萬城遲遲沒有援兵接應,那就必然是天啟生變。既然天啟生變,北境的主力軍隊必然都會班師勤王,楚雲清這邊沒了後援,能支撐多久,就是未知之數了。

如果事實與他所料想的不差,那麼,楚家那個凶神惡煞的女人此刻都未必在統萬城。若是活捉楚雲清,或許便能以楚雲清作為人質,要挾守城將領開啟城門。

之前是他想的太過於絕望了,或許真正的轉機,便是在這裡。

競豹兒抬眼望向幽深的山谷。焉之山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裡。這道山谷,雖然算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但是,裡面是沒有可以出去的道路的。

蠻族人的土地上可長不出糧食。在這種地方,不知道楚雲清又能堅持多久。

身後的騎兵按照他的吩咐依陣仗一列列排開。以眼下的情況來看,他們輕易打不進去,楚雲清那邊也難以脫逃。或者說,一開始選擇這樣一個據守的地方,其實本來也是沒有逃離的打算的。楚雲清是在等待援軍,同樣,競豹兒也是。

是靠天命麼?未必是。大祭司收整援兵需要時間,至於南下勤王的那些人,若是想要回兵馳援,就需要儘快結束天啟的內戰。說是天命,未必不是要靠人力的。

競豹兒低聲吩咐紮營,無論如何,此刻是要姑且等待了,深夜從統萬城突圍而出,他也已經很累了,能休息片刻,對他而言,也算是緩了一口氣。

至於此時被圍在山谷之中的楚雲清,其實也沒閒著。

他手底下的那些親兵在依著他的指點,打著燈籠收集地上長得一些東西,有些看著像是苔蘚,有些又像是草根樹皮之類的東西,連路邊開著的不起眼的白花都有。楊傅有些迷惑不解,不知道他收集這些東西是要幹什麼?

楚雲清看出他的疑惑,跟他說,“這些都是可以吃的東西。我們如今要在這裡等待援軍,軍糧不知道能吃多久,還是先做準備為好。”

楊傅吃驚的看著楚雲清,“吃樹皮麼?”

他是貴族出身,軍隊裡從沒有缺過糧。楚雲清收集的這些東西,別說吃了,他連見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