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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持中殿,是君王起居的地方。

起居是起居,日常議事都是在前殿或者書房,這地方很大,與其說是起居的地方,反倒更像是處理公務的地方。

一般人向來不會喜歡住在做事的地方。但朱雀皇朝的紫寰宮自開國起就是這樣的構造了。君王住在持中殿的內殿,在僅僅隔著一道迴廊的地方接見內外臣工,處理朝政。迴廊的門尋常白日是不開的,也不會讓旁人進去。畢竟是起居的地方,不會敞開大門任人欣賞。

向來君王也很少住在持中殿。持中殿按慣例是不召侍寢的。往來侍奉的也多是六庭館女官,大多是些沒有什麼趣味的人。後宮佳麗三千,總也能有那麼幾個合心意的。貴為天子,在後宮內廷之中,也總能找得到住的下去的地方。

那是前朝,至於楊曦,他這半生過去,確實是沒在內廷找到住的舒心的地方,曾經有一段很短的時間,他孤身一人住在昭陽殿。但後來,連那個地方也很少去了。

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持中殿中庭種了幾株白梅,與從前楚家庭院之中的雪梅花樹幾乎一模一樣,這倒也不奇怪,從前就聽說過,楚家不少梅花樹都是御賜的。內廷中有看上去很像的花樹,一點兒也不奇怪。只是楚雲容心裡放著心事,便總覺得,這持中殿內一草一木,抬眼所見,不過都是在追溯那個人的殘影罷了。

她從前沒有踏足過這座寢殿。後宮諸位正妃,有殿上人身份的可以不經通報隨時上殿。但也都是去內廷議事的書齋罷了,並不能輕易踏入中庭,以及越過中庭的寢殿。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什麼規矩裡的事情,歷朝歷代,帝王讓寵妃踏入寢殿,甚至在寢殿旁邊的內室住著侍奉起居的不計其數。只是楊曦的性情,不願讓旁人太過於親近,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以前偶爾還會想,這一生當中,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看到另一個人,被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著,然後被他允許,留在他的身邊與他心意相通。那時雲容總是想,若是真有這麼一天,自己大概也會控制不住內心的妒恨與憤怒,撕開這麼多年一直故作平靜的面具,不知道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

然而等了這麼多年,始終是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不知該說楊曦是太過於深情還是涼薄。但他這一生所愛,或許都隨著當初逝去的楚雲昭一起葬在朝露之城了吧。

世間太多遺憾與執著,或許都是源於求而不得。若是當初楚雲昭沒有死去,或許這麼些年,以那個人激烈決絕的性情,他們兩個人早就從情深意重走到恩斷義絕心如死灰再也不見。那些一往情深,終究會被歲月耗盡。說到底,楚雲昭骨子裡是個殺人如麻的殺坯,相處日久,總會有一日能看透那個人骨子裡的冷酷無情。誰又能真的迷戀她一生一世。

雲容只是感慨自己當初太年輕。換做今日的她,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迷戀楚雲昭。那無論如何使盡渾身解數,也是一定要保住楚雲昭這個人的。世間再多一往情深,其實都抵不過歲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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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她自己,楚雲容微微苦笑。她大概也是沒有希望了吧。守在那個人身邊這麼多年,最終也不過就是一場空等。

中庭短短一段迴廊,緩步走過去,感覺似是踏過半生。何止半生呢?這一生一世都這麼虛度了,說楊曦執念太深重,她又何嘗不是。

早該放下,始終放不下。說是情深,或許只是執著。

慕清容將中庭另一邊的隔門拉開,隔門之後還是迴廊,淡淡的御香氣息在小軒窗之間漂浮,然而屬於藥湯的苦澀氣息還是無法被徹底掩蓋,殿內幾乎密不透風,窗戶都關著,除了暖爐烘出的香料氣息以外,還有淡淡的梅花清香在空氣中懸浮,看也看得到,幾處窗下,都用清水養著新鮮的白梅。如今走到這裡,雲容心裡已經明白了,持中殿內生病的人是楊曦。

若是長生生病,不會將整個殿所都佈置的這般沉悶。孩子就算是病了,也不會跑到這裡的。這溫暖而又沉悶的寢殿,隱隱約約浮出來的藥香或者說病氣,都屬於楊曦。朱雀皇朝最為尊貴的那個人。

之前已經聽到過一些不怎麼好的傳言了。只是始終沒有證實,她也沒有試圖去猜測。此刻天啟城外,叛軍還在為了王座而征戰。若是被人知道此時此刻坐在龍椅上的人已經病入膏肓,那勤王的軍隊,大概是要不戰而敗了。

慕清容站在迴廊一側,低聲道,“剩下的路,得娘娘自己走了。”

內殿之中不用侍女。還是為了保密。先帝晚年退居潛龍居的時候,身邊也只有楚妃一人侍奉。如今楊曦只留慕清容一人,六庭館雖有異議,但有先例在前,再加上館主楚君儀一力壓制,倒也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只是如今內殿已經成為禁區,龍蓮所帶領的內廷龍禁尉也都是在中庭迴廊之外把守。最後一道門,便是慕清容自己在此守候。

另一方面,她也算是看著楚雲容與楊曦糾纏半生的人。到了這種時候,也想給他們一個餘地,讓他們兩個人單獨去談。

迴廊盡頭便是寢殿隔門。剩下這一段路,不需要旁人指引,她也走得完了。

雲容輕輕的點了點頭。緩步往前走了過去。

想到多年之前,她第一次入宮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那時在東宮探望太子妃,半步也不敢行差踏錯。一直低著頭,到最後回家,記得最深的不是太子妃傾國傾城的美貌,而是東宮地上赭石色的地毯,還有一直注視著的,那些引路女官棠梨色的裙裾。

持中殿的地毯是硃紅的,迴廊兩側牆紙紋繡朱雀烈烈燃燒。這一程沒有人為她帶路了,轉瞬之間半生已過。這一段路,是要她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