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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天子又嘆著氣,對雲兮說,“朕知道你心裡苦,還這樣年輕,身邊親人都不在了,只是悲傷過度容易傷身,朕的長姐就留下你這麼點血脈,無論如何也要保重啊。”

是把雲兮當做雲昭了麼?天子已經糊塗成這樣了麼?聖武親王在一旁聽著,突然間就插了一句話。

“太子這些日子也想來覲見陛下,只是因陛下龍體不安的緣故,不敢打擾。”

天子說,“過些日子再說吧。”

太子早就廢了,如今幽禁東宮,還沒個結果。

朱雀皇朝哪兒還有什麼太子?聖武親王所問這句,不過是試探。

只一句話,他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雲兮雖然在一旁坐著,但說真的,聖武親王還真沒怎麼把雲兮往眼中放。

今非昔比了,昔年那麼精明強悍的天子,不也說糊塗就糊塗了麼?更何況,雲兮不過也是個病貓。

昔年楚鳳卿還在的時候,楚鳳如曾經說過,楚家的權勢地位,比起宗室親王,有何不及?短短幾十年功夫,說話的人都已成白骨了,莫說是上一輩,楚雲兮這一輩都沒剩幾個人了,楚家的權勢,恐怕是要到頭了。

宿命對手,最終竟然不是死在自己手上,說實話,就為這個,親王心裡還有幾分遺憾。

雲兮昔年也是武將,如今重病纏身,空有一腔熱血,不能報國,倒是眼睜睜看著弟妹投身疆場,不知幾人能歸,這心血熬也要熬幹了,卻是未曾料到,主上在病榻之上,還關懷他的心情,聽天子在耳畔說,“你還這樣年輕,一定要保重啊,朕如今也沒有別的心願,只要你和清瑤能平平安安白首到老,朕多少也能有些安慰了。”

清瑤是雲兮之妻平安公主的閨名,聽天子這般說話,倒也不像是把他誤認為雲昭了。說是君臣,但眼前這一位,畢竟還是他的岳父啊。

雲兮眼圈發紅,鄭重應下天子之囑託。天子斜靠在龍床上,輕聲說,“不要擔心啊,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回不來的就回不來了,你要振作。”

人人都這樣說,他是楚家家主,別人怎樣都無所謂,他一定要活著,當初戰場上被人算計,千軍萬馬碾壓過來,副將晚輩們全然不惜死,只為護他突圍,都說有他在,楚家就不會被滅,但如今他還活著,碎骨殘軀,曾經在意的人都死了,這麼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無外乎是顧念死去的人的心情吧。年前的時候,雲容還來了一趟,說起雲桓如今在南境,朝中不能無人支撐,言下之意,還是要他振作一些,總要為弟妹們打算。如今的楚家,也就只能靠他們支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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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病重,若是再不振作,怕是要任人宰割了。

聖武親王試探的時候,雲兮在旁聽得一清二楚,也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退出潛龍居,客客氣氣與親王告辭,在迴天啟的車輦之上,他提筆寫信,將眼下狀況都寫清楚之後,便遣人送往北境。

皇權未必會有什麼變動,但眼下境況,還是得先讓靖王知情,以免將來受制於人。

北境如今風雪寒冬,那一位這幾年固守衡江,也算是立下不少戰功,只是生性隱忍低調的緣故,什麼都沒有說,並不引人注目,太子被廢幽禁東宮,如今倒是葉貴妃所出的懷王楊曄較為引人注目一些。

雲中葉氏,昔年也是名動一時的武家,將星如雲,如今是衰落了,但葉家在外朝,畢竟還是有幾個當官的。

不能跟聖武親王比吧,那位親王才是真的權傾一時。從方才的試探也看得出,親王是向著廢太子楊旭的。

廢太子那個人,倒也罷了,若說文成武德,其實也都一般,照楚雲兮看來,並不是能讓朱雀皇朝興盛的明君。聖武親王一心支援他,除了昔年曾經教導過的師生之誼,恐怕,就是因為他是仁和皇后的嫡出之子吧。

宗法上看,是該他做太子。但若單純以血統論理,歷朝歷代,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奪嫡之爭呢?

當初楊旭是因楚雲昭之死才被廢掉的。但云兮卻並不會因此而追究太子的罪責,畢竟,那個人只不過是在關鍵時刻推了一把,真正將楚雲昭逼上絕路的,另有其人。

楚家是武家,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日子還長,與聖武親王及刀龍兵府這筆債,一時半會兒是不能一筆勾銷了。

思索著這些事情,時間在不覺間流逝,等到了府門,掀開車簾,才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天啟竟然落了初雪。

薄薄一層雪,落在府門的石階上,帶著微涼的清寒氣息,夜已經深了,雪夜無月,只有門前隱約的燈火照亮階梯,身穿緋色披風的女子立於階梯之下恭謹侍立,即使薄雪浸溼鬢髮,也不曾一動。

本以為是平安公主的,帶著歉疚之心上前,卻發現眼前之人,竟然是已然嫁入靖王府的六妹雲容。

雲容躬身一禮,說,“兄長辛苦了。”

畢恭畢敬的姿態,比從前在家之時還要客氣疏遠幾分。好好的兄妹,不知何時冷淡客氣到這種地步了。

雲兮捫心自問,一向對弟妹友愛,也不知是何原因,讓他與雲容的關係就這般莫名其妙的冷了下去。

但畢竟還是一家人,無論外朝內廷發生什麼事,雲容還是總會回楚家商量的,只是那種公事公辦的態度,不像兄妹,倒像是官場的同僚一樣,令人見之心冷。

雲兮說,“王妃如今身份尊貴,雪夜久候,讓雲兮惶恐了。”

雲容回答,“也不是刻意等的,只是過來的時候就有些晚了,想著公主多半已經安歇了,若是貿然進去,又怕驚擾到她,問明兄長尚未歸來,便在外面等了。今夜初雪,我一時貪看景色,也忘了時辰。”

“是有什麼事情麼?”一邊往裡走,雲兮便順口問了出來。

“前些日子去宮裡給皇后娘娘問安,之後就在宮裡隨便走了走,碰巧在梅苑遇見悅宮,同她坐了一會兒,聽說陛下這陣子病重,悅宮也有幾分擔憂,只是久居深宮的人得不到什麼訊息,難得見到我,便囑咐了幾句,說若是知道什麼,一定告訴她,也好叫她放心。”

雲兮聽到這話,不由駐足。

悅宮他是知道的,那位本名悅伶伊,是儒門四貴之一的悅氏大宗師的侄女。曾經也是貴妃,因為十多年前以內宮之身份干涉朝政,彈劾的奏章已經由六庭館遞交內閣,還未曾呈上廷議的時候,便聽說悅宮自行請罪,退宮修行,此事便不了了之。

雖然表面上是內廷宮妃擅自與外朝聯絡,妄圖干預朝政,被貶退冷宮,實質上,雲兮卻心中有數,悅宮所作所為其實是受天子囑託的。悅宮代天子行事,六庭館想必也一清二楚。

當初的事情了結之後,悅宮交出貴妃印璽,退居冷宮不理世事,但天子對她的態度從來也沒有變過,更何況悅氏大宗師在外朝地位非比尋常。那一位身在冷宮,日子也不見得能有多苦。

倒是未曾料到,雲容竟然會與她往來。

悅宮自己沒有孩子,楚雲容畢竟是靖王妃,在這個時候拉攏悅宮,想必也是有她的目的,他這個妹妹,從來就不是簡單的人。

雲兮說,“陛下這陣子心緒不好,並不怎麼想見朝堂上的人,但悅宮是多年不見的故人,想必會有所不同,若是憂心陛下,親自去潛龍居看看也好。楚妃前陣子還說想念悅宮,若是能再見面就好了。”

雲容微然點頭,道:“我明白了,定然會將姑母的心意轉達給悅宮。”

雲容走了,雲兮獨自一人站在庭院裡,想那位悅宮的模樣。

也是美人啊,出身的悅氏向來擅制香,出美人,有媚骨傾城之稱,因此被稱為白狐。

悅伶伊是眉目精緻的人,總一副羞怯的模樣,低著頭不怎麼看人,偶爾抬頭輕描淡寫的笑一笑,就算山河倒流天崩地裂,也讓人想要為之赴湯蹈火,就是因這媚骨,當初天子想要與外朝朝臣聯合對抗六庭館的時候,才派了她出面交涉。

楚雲兮沒有見過悅伶伊,倒是聽叔父楚鳳如提起過,說那會兒見到她就恨不得拱手河山換紅顏一笑,這樣一個人真該派到北境去,管蠻族七部有多兇悍,大概都能在那輕輕緩緩的美人一笑中灰飛煙滅,只是,實在太美了,恐怕是不捨得送出去吧。就為這嬌媚絕色,犯再大的錯也能被原諒。

說是那樣說,後來悅伶伊因私下與外朝往來獲罪,被貶長門宮一過十幾年,天子不曾再看過她一眼。

當朝陛下的定力,確實是非同常人了。

那位是聰明人,退居多年都不曾流露出半點不滿,一派從容姿態。如今又開始打探天子的事情,想必是大宗師的授意了。

想到那一位,連雲兮都有些頭痛了。

正月快要過盡的時候,靖王楊曦回了一趟天啟。

他如今是在外帶兵的人,不比從前,來往京都必然會引人注目,只是去潛龍居探望了一次天子,來來往往的行跡,就全被別人打探的一清二楚了。

探望是探望,還帶了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一起面見天子。都在猜測,恐怕是靖王外室生的孩子吧。不知怎麼想的,居然將外面養的孩子帶到天子面前了,果然蠻族出身的人,都是不懂規矩的。倒是沒有想到,靖王那樣剋制守禮的人,放著府上那麼多正妃側妃不碰,還偷偷再外面養了孩子。

禮崩樂壞,令人髮指啊。

不大點兒的小孩子,因為入內參上的緣故,也穿了十二層的禮服,遠遠看去,像是要埋在錦緞綾羅裡了,還未到總角的年歲,只留著齊齊的額髮,如同籠著一層煙紗一般,看不清模樣,且不說出身如何,只是看那打扮,就讓人覺得無比的嬌貴可愛,一定是個小美人兒沒錯。這樣惹人憐惜的孩子,若只是外室所出,倒是讓人難免覺得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