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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楊傅問,“為何是你?為何是我?”

為何是你,遠赴北陸和親,為何是我,當初與你相遇。

如果沒有遇見過,也許就不會這麼難過。可是當初相遇那麼美,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從過往中抹去。

阿辰說,這些事,說起來話就長了。

附近正好有茶樓,二樓被楊傅清空了,天色漸暗,正好容得下月色清輝灑滿閣樓。靜謐而又美好。原本該是訴衷情的好時光,然而這一次,他們要說的,卻是離別。

阿辰的身世,是秘密,但也不是絕對無人知曉的事情。

謹成殿長公主並非謹成殿那位正妃所出,這在宗室之中,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究竟是誰人所出,幾乎就無人提起了。

只知道是北境帶回來的。一般也沒有人能想得到楚雲昭身上。都想著,大概是天子在北境督軍的時候一時興起,養出來的孩子吧。至於生身之人為何不在宮中,那戰場之上,什麼事情都可能會有。

宗室如今聖武親王做主。他原本就不是咄咄逼人討人嫌的主。天子不提,他只當不知道,因此從未問過。

反正公主那模樣,一看便知道是朱雀皇朝皇室沒有錯。也是楊傅傻,見過那麼多次,從未留意過。

就算幼年在鮮卑生活過,也未必非得要她和親。只是如今局勢,楊傅也知道。不論是辰公主還是旁的人,為了盟約,為了北伐,鮮卑族要誰,他們就得給誰,哪怕是輪到他楊傅,恐怕也只有義不容辭。

看著公主依靠圍欄,月光之下那纖細秀麗的身形。楊傅不禁心中發酸。曾經想過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如今想來,那些設想,終究是要落空了。看清彼此身份的那一刻,他所愛的那個名叫紅鳶的女孩,便成了對他而言永不可觸碰的高陽公主。

就算不是即將和親的高陽公主又怎樣?楊傅是宗室出身,宗法嚴苛,他不能娶姓楊的公主。

他們原本就不可能。

阿辰道,“我和慕容公子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卻是兄妹相稱,情同兄妹。我和你,明明是男女之情,名份上卻是兄妹。這大約就是造化弄人吧。”

此生無份了相思。

也是天垂憐,偏偏今夜,想要說的都一次說清楚了。心裡,大概是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吧。

小樓十幾層臺階,一級一級踏下去,像是將要用餘生走完這段道別之路一樣。卻是不料到,才走了一半,楊傅自身後,握住了她一條手臂。

玉骨纖纖,觸手冰涼,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阿辰抽回了手,楊傅也沒有再進一步的打算。

他說,“我知道今日之後,你我可能再也沒有重逢的機會。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愛你。”

與血緣無關。與身世也無關。與這世間其他人可以看到的一切都無關。他愛著她,不問前程,不求將來。

阿辰遲疑了片刻,道,“我知道的。”

已經收回的手,再一次伸了出去,冰涼的指尖觸到了楊傅的手,她只是輕輕的握了握楊傅的手。

她說,“我知道的,你對我的心思我知道。我對你也是同樣。往後一生那麼長,只要想到我曾經被你這樣喜歡過,就足夠了。”

這一次,真的是要頭也不回的走了。

七日之後,便是大婚。

一身嫁衣如火,將過往焚化成灰,片甲不留。

但若是真情,又怎會這樣輕易熄滅?

公主大婚次日,三方合圍,籌備已久的北伐開始。慕容秋要在掃蕩衡江前線之後帶公主開出官道,北歸鮮卑。

另一方面,楊傅也自請為先鋒,身先士卒。

十餘年前,楚雲昭曾經孤身陷於北陸,試圖聯絡蠻族諸部。共同誅滅契丹族。卻是不曾料到,因朝堂傾軋的緣故,不得已將辛苦打下的要塞拱手讓人。更讓北陸蠻族有了喘息之機。甚至,將自己的骨肉遺失在北陸戰場上。

數年之前,天子登基前夕,北上督戰,不惜以血洗血,耗人命無數,再度奪回遼陽要塞,為北伐奠定根基。

而這一年,高陽公主北嫁鮮卑將軍府,以姻緣立聯盟,朱雀華族,鮮卑,匈奴三族聯軍,以遼陽為據點,大舉北伐,勢要將契丹領地掃蕩殆盡。

邊境百姓苦蠻族劫掠已久,千秋大業,在此一舉。

戰報一封封送到內廷。如今謹成殿封宮。非常時期,出身六庭館書部的華妃只能將內宮之中地位較高的幾位宮妃都召集到六庭館,幫著整理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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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容從前在戰時文書上下過點功夫。有她將路線圖與文書整理在一起,加上批註之後,再看的時候,就節省不少時間。

事務繁忙,為了調兵遣將以及軍備糧草的緣故,。來往文書如山四海,內廷外朝都要協調。持中殿與六庭館日日燈火通明不說,在職的女官之外,華妃,容妃,蘇昭儀悅昭儀都在六庭館跟著熬夜。

倒也沒什麼怨言。各懷心思罷了。

北境戰場牽涉千絲萬縷,各人背後都有家族。哪怕是為了自身利益,也要死死盯著。

戰報報的都是節節勝利,楚雲容疲倦的擱筆,看著對面持中殿的燈火,輕聲道,“我們會贏的吧?”

她大概是自言自語,但明恩華聽到了,也隨口應了一句,“這一次,應該是會贏的。”

契丹族節節敗退,已經退到了白河附近,白河以北是鮮卑族領地,兩面夾擊退無可退。昔年不可一世的蠻族鐵騎已經全軍覆滅。如今不過是最終的掙扎罷了。契丹族最後的營地附近,有大片的紅松林。若是遲遲拿不下,只要火攻,想必會如摧古拉朽一般,讓對方徹底覆滅。

楚雲容說,“當年那個人號稱女武神,手中放著戰無不勝的楚家軍。一群少年得志的名將簇擁於她身邊,何等得意?終究是得不到這千古功業。還看不起破軍候來得,如今倒是被破軍候搶了功勞,若是她還能看明白眼前這一切,不知會怎麼想。”

明恩華道,“這次主要是聖武王世子領軍,王世子文韜武略不同凡響,只是從前沒有出頭的機會。”

楚雲容還是看著持中殿的燈火。

六庭館距離持中殿不遠。謹成殿也在持中殿附近。從前要到了這種繁忙的時候,淑妃那邊想必也是燈火通明的。可如今已然封宮了,到了深夜漆黑一片,在這個距離,什麼都看不見。

楚雲昭此刻還陪在楊曦身邊麼?

不是楚雲昭,是雪鴞。她總是分不清那個人的前世今生。可分不清楚的,又何止她一個人。

平定北境是那個人的心願。今天子不惜代價,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女兒也要實現這個心願。也許真的不是為了某個人吧。也許真的,是為天下蒼生。

那個人若是能明白這一切,會因此而歡喜麼?

楚雲容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生在世,兒女情長不能看得太重。太過於重情,只能讓自己失望。就當是為天下蒼生吧。天地不仁。註定這番心意沒有回報。

而此時此刻,在她所注視的持中殿,坐在楊曦對面下棋的,正是雪鴞。

楊曦起初是有些緊張的,今晚有新的軍報送過來,兵部已經擬出戰策了,只等硃筆批覆,便要送往遼陽。偏偏楊曦看完軍報之後,雪鴞卻突然出手,壓住了他提筆的手。

她說這樣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畢竟她從前在戰場上待得久了。雖然不知道還記得多少,但名將的直覺,不容輕忽。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呢?”

楊曦問她,她又不說,只順手將前幾天下出來的殘局擺上了。楊曦知道她在思考,只是時間緊急。又不好催促,因此有幾分心焦。

藉著送茶的名義,慕清容出入了幾次。神色也有幾分焦灼,是六庭館射部那邊在催回覆。

軍情緊急,容不得耽擱。

雪鴞叫住了慕清容,“我有些餓了,你叫廚房那邊送些烤肉過來。”

楊曦見她神色從容不迫,不知不覺間,也漸漸鎮定下來,吩咐慕清容,“拿鹿肉。”

從前那個人在戰場上的時候,最喜歡吃烤鹿肉。舉著鹿腿大快朵頤的模樣好像還在眼前。不由讓人懷念。

雪鴞沒說什麼。不多久鹿肉端上來。她一手拿著把小銀刀片肉,一隻手舉著鹿腿,蹭出一手油膩,因此將慕清容叫了過來。由她報出縱橫的數字,慕清容代她落子。

慕清容心急如焚。

不光她急,射部的女官就在門口候著。如今六庭館不比前朝了。不至於闖進來逼著要回覆。但聽得見外面迴廊上人來人往,一遍遍的通報,也讓人心焦。

楊曦反而冷靜了。他執白子,黑子步步緊逼,處處衝撞,正是那個人的風格。想要贏,不能跟她硬碰硬。只能步步為營防守,這一陣廝殺到了最後,竟是意料之外的艱難。

一百八十多手棋後,終究是到了收官的時候。雪鴞不下了,她隨手抓起衣襟,蹭了蹭手上的油膩。抓起臺上的硃筆,在戰報所附的軍勢圖上畫了幾個圈。

“這些地方要伏兵,最終決戰,要將敵軍逼到此處。”

紅色十字落在地圖中心,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