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確沒什麼興趣。”
元宸爽快的回答幾乎要讓沈清染信了元宸所言,至少他此時還未曾猶豫,至少他應當還是記掛著自己的……
沈清染的心思愈發沉重。
人的承受力總歸是有限的,過多的壓力施加於身,便只會有承受不住這一個結果。
終究是個破罐子、爛攤子,沈清染一惱便將她破摔了去,扯過元宸的手腕便是咬了一口,以宣洩心中委屈。
“要是不喜歡你便好了!我、我便是年少糊塗不知情愛為何,才會喜歡上你的!真是……哼。”
沈清染咬了人,好像也沒什麼“負責”的打算,氣呼呼的便要離開,連讓元宸反應一下的時間都未曾留下。
等元宸後知後覺的察覺出沈清染方才突如其來的舉動時,他的手腕上就已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牙印。
咬都咬了,倒還捨不得用力了。
“栽都栽在本王的身上了,染兒不也只好認命了?反正本王是早將這命認下了。”
“認便認!”
沈清染藉著氣話將心中所想一同宣洩了出來,她剛推門想要離開,便見清塵正在門外替她二人“善後”。
“小姐。”
清塵一手提著裝有醒酒湯的飯匣,另一手則提著一個染血的布包,沈清染不細想也知這裡面多半就是蘭侍郎的首級了。
“清塵方才端了小姐要的醒酒湯回來,便瞧見了這廝已經遭人割斷頭顱斷了氣,又見您不在房中,便猜測多半是您或者宸王殿下動的手。畢竟這好色胚前日就已經言語輕薄過清塵,清塵一見他便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清染原以為清塵多多少少會因蘭侍郎的屍身有些吃驚,沒想到清塵不僅一點也不吃驚,滿不在乎的替她善後了起來,甚至是更加在乎別的事。
比如她竟然是從元宸的房中走出的。
清塵瞧見自家主子的衣裳好像被壓出了幾道皺著,連髮髻也是鬆垮著的,頓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應當“識趣”一點。
“其實、其實小姐今晚不回房也沒什麼關係……”
她臉色漸紅,十分的體諒沈清染:“畢竟清塵與小姐才是一條心的人,不管有什麼事,清塵都不會對外胡說的!您、您就隨自己的心情就好了……至於這些礙事的東西,清塵幫您處理就好。”
沈清染敢發誓自己絕對聽到身後傳來了元宸的笑聲。
“這不是你能夠處理的,聽我的話。”
清塵作為她的左膀右臂,為她做做助攻確是沒什麼問題的,可處理屍身這些腌臢事十分麻煩,還是得熟手來。
只是元宸的暗衛怎麼一直沒有動靜?
她估算著與元宸一同相處了能有半個時辰要多,元宸親手訓教出的暗衛,絕不可能如此愚鈍,半晌還不知做事。
除非是出了什麼岔子。
“你方才可有瞧見旁人?”
“這倒是沒有,清塵連人影子都未曾瞧見,今日三樓上房好像只住了您二位,靜的很,實在沒什麼動靜。”
“我知道了,你先不必急著處理這些。”
“是。”
清塵十分識趣的將滿是典雅花紋的染血布包放回了蘭侍郎的身旁,委實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甚至說是滑稽。
“宸王殿下可知自己手下暗衛去了哪裡?”
“嗯?”
元宸似乎也因烈的辦事效率而吃了一驚,以往他便未曾允准過烈有過如此怠慢差事的時候。
接連喚了幾聲,都不得烈的回應。
“染兒,你先在房中等著,本王先去叫其他人處理此事,再去找烈的行蹤。”
如果是其他暗衛脫離他的掌控,元宸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可烈不同,他們兄弟二人的身世……與尋常死士不同。
皇宮所訓養的死士大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只要對他稍稍好了些,他便會心甘情願的去赴死,以報幼時救命恩賜。
至於在他們赴死前會經受多少生不如死的訓練,便不大好說了。
但熾與烈兄弟二人本是有父母的,甚至稱得上是前朝貴族,身世不俗。
夜色悠長,憑藉澄澈月光,依稀能瞧得清楚房瓦之上站有兩人身影,一人持劍相對,一人則是默不作聲。
“你究竟是什麼人。”
無論是什麼話從烈的口中傳出來,都如同是陳述一般,根本覺不出話中的疑問。
他冷眼盯著眼前黑衣男子,其實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這答案未免太過不切實際,甚至讓他懷疑自己的雙眼。
黑衣男子半遮容顏的銀面具下,似乎是他十分相熟的眉眼,就連嘴邊難以下弦的弧度,都是他難以忘卻的笑意。
“我是什麼人,難道你如今還瞧不出來?你我相處的日夜,可遠比旁人將你當奴隸一樣支使的日夜要多的多!”
烈睜大了眼,手中佩劍也漸漸有所動搖。
他之所以因眼前人所言動搖,是因為只有他的兄長才說過近似的話:“你我不過是人親手訓養出來的奴隸,過著漫無天日的日夜,不若是死了一了百了。”
可烈只動搖了不多時,便重新將霜銀劍刃架到了眼前黑衣男子的頸上,然而眼前男子並非有分毫驚慌,甚至將脖頸更加湊近幾分,彷彿很有自信的認為烈定不會對他出手。
他很相信沈清染。
沈清染的醫術他是見識過的,既然沈清染說熾沒救了,那……那便是沒救了。
就連元楚都如此說了。
經過方才的一瞬恍惚,烈的眼中是更加堅韌的肯定——熾已經死了。
已死之人不可能復生,更不可能在這和他較量,說這些要帶他離開的假話!
“是麼?那你早該死了。”
烈這忽然刺來的一劍,黑衣男子並未招架,而是選擇向後退出了幾步遠,仍被烈刺中脖頸,留下一道不淺不深的傷痕。
“我從不覺得自己該死,我也不想死。哼。”
黑衣男子冷笑道:“傻弟弟,你便這麼心甘情願的一直去做權貴手下拴著的一條狗?可打狗尚且還要看主人臉色,你去做什麼死士,丟了性命也未必會有人管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