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到底見到了什麼人?”
元宸的神色隨之端肅緊張了起來,如果是其他人因好奇詢問自己身世便罷了,隨意編出些什麼就可十分坦然的搪塞過去。
可烈不一樣。
“屬下並不認得他。”
烈並沒有告知元宸自己遇見了熾的打算,引來了元宸的追問:“那他都和你說了什麼?嗯?”
“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他曾在交手時挑釁屬下道屬下死後,只能立上一尊衣冠冢,屬下便想起了此事,屬下想為兄長立尊衣冠冢,可不知生辰八字,實在不知該如何著手才是。”
話畢,烈有些吃驚自己竟能十分坦然的說出這麼順暢的謊話。
“本王知道了。”
元宸將信將疑的應了下來:“此事自有本王為你張羅,你放心便是,既然你們二人始終忠於本王,本王便不會讓你們枉死,連尊衣冠冢都不能留下。”
“是。多謝主子。”
什麼話都未能問到,烈的心中多少有些執念,然而讓他坦然相問,他到底還是做不到的,只好甘願如此,希圖人間重逢。
翌日。
今日便是羲言擂的最後一日了。
沈清染目送著元宸被人恭恭敬敬的請上擂臺,心中竟比元宸還要激動的多,比任何人都要迫切的希望元宸旗開得勝。
不單單是為了獎賞。
沈清染尋了處落腳的地方,便聽身旁嘰嘰喳喳的議論了起來,竟也不是為了別的事,而是為了蘭侍郎。
“聽說這蘭大人昨晚喝完酒後就沒回房,今早都沒找到人,手下的幾個侍衛都快急瘋了!唉……我還想著今天再沾沾他的光,賺上幾兩回乘的盤纏呢!”
“是啊!這羲言擂最大的金主可就屬他蘭大人了,分明最後一天才最是精彩,也不知他人跑哪去了,嘖嘖,可惜了!”
“我聽說是讓女鬼勾了魂了……”
這傳言愈演愈烈,臺上風雲變幻竟不比此時臺下玄幻傳聞,旁人紛紛湊到了附近,一齊議論蘭侍郎到底是被什麼女鬼勾去了魂魄。
“一準是讓女鬼給勾了魂了!你們是不知道這蘭大人在京中做了多少惡事,欺負花柳巷的姑娘不說,連百姓家的小姑娘都不放過,簡直就是牲口一樣的!聽說他光外室就足有十幾房,都夠再另闢出一間宅邸的了。”
“早就聽聞渡提峽邪性的厲害,看來這虧心事還真是做不得。”
沈清染無奈的苦笑了三兩聲,就此也聽夠了身後傳聞。
而擂臺上也已連續走下了三兩人,皆是十分輕易的就敗在了元宸手中。
若真是無名之輩便罷了,這三人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刀,有兩人沈清染竟還相識,皆是使刀的好手,刀法以狠辣名響江湖。
只可惜今日未曾展露手中刀法,就已敗於元宸手下。
元宸勝出後便會斂劍執扇,當真如挑釁似的,哪有把其他對手放在眼中的模樣?若不知道的,一準要以為眼前是什麼比才情的燈會。
否則怎麼會有個翩躚公子手持墨書紙傘負身佇立於此,恰如一道剛好的風景?
接於三人之後登臺的男子手提虎頭獸刀,身形高大,踩在木板搭出的擂臺之上,連擂臺都要隨之輕顫,足見其撼動天地的本事。
此人沈清染有所耳聞。
看見如鍘刀般厚重的大刀便足以認出他是驚魄刀谷的少谷主,要說這驚魄刀谷,便要論起同等地位的巴蜀唐門、苗疆九仙這些江湖門派,都是響噹噹的名號,行走江湖間,出身就已經是十分有利的敲門磚了。
識趣的也會主動避讓,不去招惹。
隨著身旁議論聲從蘭侍郎轉至了此局的勝負,沈清染竟也隨之緊張了起來——元宸能不能勝出?
她對元宸有信心,可元宸始終是未驅盡血毒的身子,所以沈清染只盼著元宸不要逞強。
之後還有她呢。
這位少谷主兇悍外表下竟是出奇的客氣,端身向元宸抱拳拱手言道:“在下出手向來全力以赴,從未有過留情的時候,還請閣下海涵,多多留心!”
“唇槍舌戰並非江湖人本色,便勞請您賜教。”
元宸竟比他還要客氣,然而話中暗諷卻是銳利至極,一語中傷驚魄少谷主話中狂妄,二人也不拖沓,起手便是刀劍錚鳴,迸出劍器摩擦的星星火花。
“該死的!”
向來習慣出手就斬刀的驚魄少谷主接連幾刀都未能砍到元宸劍中要害,沒來由的便惱怒不少。
元宸行事劍風皆以穩健為先,若不先斬劍,他實在是沒什麼辦法從中找出可以攻破的紕漏。
反觀驚魄少谷主因心中焦急,已出現了不少閃失,早已從步步逼近轉為吃力招架。
元宸所持劍刃雖不比虎頭獸刀寬厚迅猛削物如泥水,但勝在他敏捷厲辣,已經足夠讓其吃力難當了。
方才還說的慷慨激昂的驚魄少谷主已被人逼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稍一失手,便被元宸斬斷兩根手指,刀身應聲落地。
與尋常武學不同,這驚魄刀法本就要講究一個“穩”字,失了兩根手指,別說是講究什麼穩與不穩,便是持刀都成了難事。
“在下出手向來全力以赴,從未有過留情的時候,還請閣下海涵,切不要怪責本王失手傷人。”
同樣的話如今由得勝的元宸口中說出,便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就在沈清染覺得元宸廢了驚魄少谷主全身武學,此人必定要大鬧一場之時,他竟不顧手中汩汩湧出的鮮血,向元宸抱拳作揖。
“閣下以武服人,在下自當佩服!區區兩根手指,不足在意,這天下武學何其之多,又不是非要習這一種,在下惜敗,今日實在痛快!”
好是灑脫!
沈清染忍不住有些感慨江湖人的灑脫,便是這種何惜一敗的氣度,果真比廟堂沙場中要添了幾分豪邁。
這似乎已是最後一名攻擂之人,久久未曾有人登臺,便有身著紅衣的男子從帷幕後走出,如人間鬼魅。
“今年這羲言擂還真是沒什麼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