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十顆彤紅的男主滾到了呂青的腳邊，她微微蹙了眉，似也覺出了皇貴太妃言語中的忌諱。
皇貴太妃不信外邦的佛說，卻信神道，如今這南珠斷裂，與握在手中捻著的佛珠斷裂是一樣兒的。
況且宮中飾物做工一向仔細謹慎，採選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哪怕有一點紕漏，都不敢送至各宮去，金線又哪會無故斷裂？
人若趕上了點子寸，連春風都覺嗆嗓子。
呂青心中忽是湧出來了一陣不安，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她這麼想想，便覺更是喘不過氣來。
又見皇貴太妃的臉色更糟，呂青抱著小素秋佯笑道：“你也是個手腳不安分的，也不瞧瞧是什麼東西，也敢去扯？如今扯壞了你皇祖母的釵子，看她晚上打不打你。”
呂青這麼一說，皇貴太妃的心裡便舒坦了許多，也安慰著自己是小素秋扯起東西來沒輕沒重。
“又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他想玩遍隨他玩。”皇貴太妃重拾笑意，逗著這會被說的委屈唧唧的小素秋：“乖孫兒，待過些時日，哀家命人去北海購幾斛珠子給你玩就是，你可千萬別哭了。”
“那屋裡還有一個等著呢，太妃娘娘只買幾斛，屋裡那個怕是要吃了味來折騰你，也吵著你要。”
“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哀家多買些供他們玩便是，哀家倒還不缺這些錢財，只要他們開心，哀家就開心。”
小素秋似是聽懂了皇貴太妃的話，指著人腰間玉佩奶聲奶氣的喚了良久，直到將玉佩取下來給他，他才滿意的抱著亮晶晶的玉佩入眠。
呂青笑道：“打小便是個小財迷，長大可了不得，沒準將來能做大生意呢！將來太妃娘娘兒孫繞膝，定是長命百歲。”
“你可莫要拿哀家來打趣。”
皇貴太妃斂了笑意，卻仍是溫柔慈善：“早些年，哀家可是成日盼著早些死，不做這宮裡人的，到了如今，哀家才想多活幾年，至少有了念想。與旁人不同，哀家從不盼著兒孫有什麼大富貴、大作為，哀家只想他們平安喜樂，百歲無憂。”
“隨他們開心就好。”
呂青也笑著應和。她知道皇貴太妃這樣的人該順著毛捋，總能換個好印象，至少能哄得人樂樂呵呵的。
殿內半晌沒什麼動靜兒，不多時，殿內又傳出了一陣喧囂，又像是翻了水盆的動靜，又像是打倒了什麼東西似的。
又隨之跑出來兩個端著木盆的宮婢，手中端著整整兩盆腥紅的血水，如銅鏽般的血腥味兒飄飄緲緲的滲到了空氣裡。
包蘭心拿帕子掩著鼻子，她聞不得這般濃重的氣味，卻忍不住向殿內瞥上兩眼，甚是好奇。
她隨手攔下端了清水回來的宮婢：“瞧你們手忙腳亂的，這是怎麼了？”
“奴婢也不知道。”
宮婢是一問有三不知，她指尖顫巍巍地，連盆中清水都溢灑出了大半：“奴婢根本不懂那個，但聽接生的婆子說，是因為宸王妃流了太多的血，到了、到了容易要命的時候……”
聽了這話，殿外守著的一眾人是笑也笑不出來了。
皇貴太妃的笑意漸漸僵硬，側身詢問：“那婆子還說什麼了？”
“沒、沒說什麼了……就是囑咐奴婢們做事勤快些，否則就是害了宸王妃的性命。”
“你先回去罷。”
“是、是！”
那宮婢膽子小的像是撞見了剋星的小鼠，聲音更是如蚊蠅般大小，將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趕忙端著水盆回了殿內。
“太妃娘娘別急。”
呂青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清染那孩子一向命大，沙場走了那麼多遭，哪次不是平平安安的好了起來？聽老夫人說早年為大小姐算過一卦，那是有神仙護著的，出不了事。”
皇貴太妃半晌沒吭聲，早將焦灼不動聲色的寫在了眉宇中。
“也不知元宸那小子又去哪兒了。”
她抱怨道：“也不瞧瞧是什麼時候了，人也不知道溜到了哪去，晚上我一準是要好好教教他。”
“許是遇見了什麼急事……”
“他能有什麼事急得過今日？”
皇貴太妃一腔牢騷還未訴盡，殿內便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宮婢，徑直跌在了皇貴太妃腳下。饒是皇貴太妃待人親近，瞧見滿身血汙的這人，仍是下意識的退出了幾步遠。
真跟血水裡泡過似的。
“奴婢叩見太妃娘娘！”這婢子順勢行了個叩拜禮：“奴婢是依那產婆子的話來問太后娘娘一句，若真出了事——當保大還是保小？”
這婢子險些將皇貴太妃氣得兩眼翻白，昏死過去，幸是有呂青在一側攙著，否則皇貴太妃還真能昏過去。
“哀家當真是白養了你們這麼多年。”
皇貴太妃嘆了口氣，揉著自己被氣得痠疼的額角：“自然是要保大，兒媳都沒了，哀家還要這個孫兒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太醫！怎麼也得將哀家的兒媳保住先！”
婢子被皇貴太妃嚇得連連應是，上氣不接下氣：“奴婢這就去跟那產婆說一聲，定是要保住宸王妃！”
“本王隨你一起去。”
元宸這才匆匆趕回，皇貴太妃來不及再責怪什麼，只督促道：“你趕緊去瞧瞧罷，你在她邊上許是還好些，大不了這孫兒……哀家不要了就是了！人平安就好！”
恍惚間，皇貴太妃只覺找見了紅珠斷裂的緣由。
果真是晦氣、倒運、不吉利。
她忍不住在心裡抱怨著年紀大了身子虛，這便將她氣得腿軟站不住，要真出了什麼事，哪可還得了？還不得給她直接氣得背過去……
又不多時，那滿身是血汙的婢子又從殿內“爬”了出來，這次卻是不偏不倚的摔跪在了呂青的腳邊。
皇貴太妃已經沒有耐心再耐著性子等她一遍遍詢問自己了、
“哀家不是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保大，你不要再問哀家這些了！”
“太妃娘娘息怒。”這婢子的心都懸了起來：“奴婢不是問您保大保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