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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骨如山

清方的性子在這種時候也是十分執拗,接連拍了百來下,連門板上的鉚釘都拍了下來,竟然還是沒有半點回應。

“拆了吧。”

元宸這般琢磨著,又敲了敲十分單薄的木門,卻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回應,而是為了比量這木門的厚度。

片刻間,元宸一腳踹開了木門。

“宸王殿下身手過人!”

沈清染十分敷衍做作的鼓著掌,生怕人不知道她這會在拿元宸打趣似的。

“比不過你。”

元宸指尖輕點她額頭,來“懲治”沈清染這會貪玩的心思,然而兩人的笑意還未持續太久,便被撲面而來的難聞氣息嗆了個正著。

擋在茶莊門口的木門就像是一道結結實實的屏障,如今將它拆了下來,茶莊中一切難聞的氣味都撲面而來。

腐臭味。

清方對這股子氣味十分敏覺,幾乎是追著氣味的來源趕了過去,沈清染的心中也是直突突,好像在做什麼讓人極其緊張的事。

又是一道攔路的木門。

“我身子虛,便拜託宸王了。”

沈清染學著元宸剛剛的模樣在木板上敲了敲,只聽見了幾乎為零的淡淡回聲,怕是比莊外那道木門還要厚重許多。

她如今畏手畏腳的。

元宸幾乎是沒費任何力氣,就踢開了眼前木門,利落而乾脆。

當門內景象映入眼簾,沈清染登時倒起了胃口,只比懷了身子那會孕吐的滋味還要難受,滿心逃避。

她不是沒見過堆積如山的屍骨,行兵多年,她是見過這些的。

身後是鬱綠清秀的茶園,還瀰漫著清雅茶席,但只向前短短一步,便是屍骨堆積遍地的人間煉獄。

血液正正好是乾涸到了門檻處,沈清染甚至能想象到鮮血流盡的絕望。

望向元宸,他也皺了眉。

明明只是一夜間……

“該死!”

清方遲鈍半晌,才打破了此時僵局,他不顧任何人阻攔的跨過地上橫屍,闖到了院子最盡頭。

盡頭所擺著的是一尊太師椅,立著一具垂頭的男屍。

大抵是清方的舊友。沈清染想著。

“我不害怕。”

沈清染安慰著元宸,執意要與元宸一同到院子裡仔細瞧瞧。她仔細掀起了裙角,多少有些抗拒地上血漬。

清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男屍的頭,驚呼道:“怎會不是他!”

“師父在找誰?”

沈清染先是問了句,才仔細去瞧被血汙覆蓋住臉龐的男屍。

竟然是周尚書!

“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

沈清染苦笑道。

她雖然與元宸早早就達成了共識,認為周尚書此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但在這種情景下見到周尚書,她實在是笑不起來。

該僥倖?該松了口氣?

自然都不該。

“這些人不知,挑釁本王也該有個限度。”

沈清染正詫異元宸所言為何,便順著元宸的視線望到了周尚書掌中攥著的東西——那塊惹她嫌惡的黑豹令牌。

輕輕觸碰,這塊玉牌就掉落在地,竟摔成了兩半。

“說是挑釁也沒錯。”

清方握住了周尚書的手腕,露出了他指尖一節節的鐵青。

“人死了,身子便僵了,掰斷了骨頭才能彎。這玉牌不是他爭奪而來,而是死後被人攥到了手裡——這是唯恐你們不知道誰出的手呢。”

“不大一樣。”

沈清染兀然留意到了那枚被摔斷的玉牌,所刻圖案的確差不太多,但本該乾乾淨淨的玉牌背後,分明是兩個大字。

北荒。

她將斷裂的玉牌沿著縫隙拼在一起,給元宸瞧:“是不是與你前些日子與我說,新起的那股殺手勢力一個名字?”

那個新起的殺手組織,沈清染曾聽他們議論朝事時提起過,元宸亦與他講過,已經打著前朝遺孤的名頭大肆斂財很久了,甚至威脅到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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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

元宸的眉蹙的更緊了。

“北荒幾次行事危及朝廷,如今更是威脅到了朝中,若不管管,日後怕是真要無法無天了。”沈清染瞥了眼手中令牌:“他們如此明目張膽,不就是等著被人徹查乾淨。”

“我去找個人,你們先研究著。”

清方哪是會認真請示旁人意見的人,撂了句話便大步離去,大抵是要尋莊中故友——可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王叔不知去了哪,朝中不能無人。”

“那便放任他們危及你的性命不成?”

涉及元宸的安危,沈清染總要嚴厲些。

“我知道你是想等王叔想通以後自己回來,可這些爛攤子,總是要有人收拾的。你不知王叔在哪,蘇國師定是知道的。”

沈清染對於蘇子謙一肚子壞水這件事很是篤定,所以算計起蘇子謙來,她也從來不留情面。

“大不了你便威脅他,不將王叔請回來坐鎮朝中,便讓他代掌朝事到王叔回來!有父親握兵在京中,絕對不會有事的。”

元宸正要答應,便因腳邊窸窸窣窣的動靜防備了起來。

“哎呦……”

一個半大孩子從太師椅下鑽出來時,正巧撞到了椅上,疼得發出一聲哀嚎,暴露自己的動向。

沈清染實在沒想到死人堆裡還能爬出來個活的,也沒多想,與元宸搭了把手便將這孩子拖了出來。

“你是茶莊的人?”

元宸審視道。

“我是莊主的門生!”

他個子不高,只到了元宸腰間,元宸稍微板著臉些,便像是在欺負他,然而他頗有些不懼強權的意思,還很蠻橫。

沈清染剛要將自己的繡帕遞過去讓人擦擦臉,便被好吃醋的元宸奪了過去,從身後侍衛的手中討了塊粗布,姑且也能算帕子。

“湊合著用。”

那孩子不服不忿地朝元宸做了個鬼臉,便一把搶過粗布,擦起了臉上粘糊糊的陳血。

“他們都死了,不知道是誰做的,很兇,我裝死才逃過一劫,師兄他們都被殺了,有的連屍首都不全,就為了保護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到了死人堆裡躲著,還以為有人會來救我們,結果除了我,沒一個能熬到天亮的……”

話音未落,眼前少年倒是應聲倒地,連眼皮都合不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