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想來這闔宮上下也就只有皇貴太妃敢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這般呵斥秦方賢，也只有她能讓元宸面上含笑。
待走的近了，沈清染才真正看清這一位皇貴太妃的風采。
她一雙長眉輕揚入鬢，一雙灼熱的眼睛好像兩簇鮮亮跳動著的火焰，既有丹鳳眼得天獨厚的嫵媚，也有居高臨下的威儀。鬢邊斜插著的兩支紅寶石髮簪散著隱隱的紅光，帶著一股子危險的氣息。
沈清染不覺一怔，元宸孤高清冷難以接近，她雖並未見過六王元楚，但也聽說過他“溫潤如玉”的美名，照理說母子心性最是相近，元宸並非皇貴太妃親生性情相悖倒也罷了，可是皇貴太妃給自己的感覺也絕談不上溫潤。反而是一種野性的美，是一種狂放的美，像是赤紅的茱萸，開的如火如荼。
想來也正是因為這樣張揚的美，皇貴太妃才能在後宮中獨樹一幟，脫穎而出。
思量間，皇貴太妃已搭著近身嬤嬤的手信步向眾人走來，她著一身紫色蘇繡合歡長裙，腰間墜著金絲鉤花玉帶，越發顯得貴氣逼人，盛氣凌人。
太后眉心一跳，面色已然暗了幾分，但理智和尊為太后的優越感還是讓她那縷和順輕柔的笑還是一如既往地掛在了臉上。
“參見皇上，參加太后娘娘。”皇貴太妃的聲音很是清亮，絲毫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聲音，更像是十幾歲的利落姑娘，盡是灑脫，盡是恣意。
“快！快起來！妹妹怎著這樣客氣！”太后忙笑著道，“妹妹說是身子不爽，哀家同皇上可惜了許久，皇上方才還說待會子便去探望妹妹，不想妹妹這會兒竟親自來了！”
太后一邊熱絡的說著，一邊招呼著侍女騰出新的位子，可是皇貴太妃卻始終高高的昂著頭，芳若不覺一般。
“母妃，您怎麼來了？”元宸自然起身，從嬤嬤手中順勢接過皇貴太妃的手，笑著道。
單這一笑，沈清染便只元宸是真心實意的拿皇貴太妃當做了母親，畢竟，能讓他心甘情願笑的人委實不多。
“我來怎麼了？哀家若是再不來只怕哀家的兒媳都要被你丟了去！”皇貴太妃剜了一眼元宸，只是眼底卻是滿溢著的笑意，哪有半點苛責之意。
兒媳？！眾人一愣，這……皇貴太妃便這麼輕而易舉的認了這個兒媳？這般輕而易舉的認下了沈清染？眾人可還記得清楚，從前皇上有意將恬郡主指給宸王殿下，可這聖旨還沒傳下去，便被皇貴太妃給回了去，說是要為宸王殿下尋得大元最好的女子才肯成婚，否則絕不應允。難道這皇貴太妃竟認定了沈清染就是這大元最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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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從前，只怕現下已然笑出了聲，畢竟他們印象深處的沈清染根本就是一個其貌不揚、無才無德的母老虎。可是方才那一身似火的紅衣，那一陣鋪天蓋地的紅，那一道道寒光凜凜的劍光的絕美場景彷彿還在眼前。
“這一舞，這一劍，這一副絕美的容顏，可不就是大元最好的女子！”包蘭心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這一處，她向來心直口快，怎麼想便也怎麼說了出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周圍的一眾人聽得分明，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並沒有去反駁。
說話間，皇貴太妃已經鬆開了元宸的手，走到沈清染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沈清染不比元宸自然不能貿然起身，便只能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眼前那一塊反著白光的白玉石板。
老實說，她並不喜歡被人審視打量的感覺，尤其是像她和皇貴太妃現下的關係，更叫她心尖發顫緊張不已。
“把頭抬起來，給哀家瞧瞧。”
皇貴太妃的聲音再難尋到方才同元宸說話是時的親暱和熱切，威嚴冷然的聲音從頭頂飄落下來，即使明知道皇貴太妃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可是沈清染還是不由得雙唇微抿，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脊柱在這一句話的功夫裡便已經僵住了一半。
沈清染定了定心神，將雙手搭在一起，臥地一伏，恭敬道：“臣女見過皇貴太妃，皇貴太妃萬福金安。”
話音落了，沈清染便也緩緩抬起頭，此時她的心已然異常平和，足以讓她神色淡然的對上皇貴太妃的一雙鳳眸。
只因在餘光掠過秦方賢那張微怔的臉時，一桶涼水便已經兜頭潑了下來。她是滿身仇恨的厲鬼，她的存在只是為了報仇，為了毀滅。所以她何須如此緊張，終歸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她怎就做出了兒媳會見公婆的小女兒之舉？
沈清染暗自握了握拳，今後，這樣的神情那樣隱晦而荒唐的想法絕不可再有！
她心思飛轉，皇貴太妃卻只顧得打量。後宮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貌的女子，可即便如此，沈清染抬起頭的一瞬間還是將皇貴太妃的眼牢牢地奪了過去。
皇貴太妃細細的打量著沈清染的眉眼，從頭到腳像是分毫都不肯落下。她不禁暗自點頭，眼前的女子一身火紅，口脂鮮紅，像是熾熱的火把，可是即便妝面如此濃豔，皇貴太妃還是可以輕易看出她眼底的清冷和疏落。最難能可貴的是自己這般威嚴之下，她竟還能這般從容淡定，可見心性異常沉穩。
她從前在書中看到古語有云，佳人雙目似寒星，她覺得世間大抵不曾有這樣的女子，倒是自己的兒子元宸更配一些，今日一見，卻不知世間真有這樣的一雙妙目，一位佳人。
皇貴太妃的眼睛在沈清染和元宸之間打轉，不覺笑了，一樣的冰冷濯然，一樣的寒光四射，一樣的風華絕代，倒真應了那句老話兒，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樣兩張極好的皮相，生出的娃娃一定粉雕玉琢可愛的緊！到時候她一定要好好捏上一捏，可是把小家夥肯定會繃著一張臉冷眼對著自己這個祖母吧，這兩塊冰生出的娃娃可不就是千年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