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宴臨自如地躲過這把劍,一抬手,把劍的主人一把撈入懷中。
杳杳的佩劍“叮噹”落地,同時她也失去了意識。這水牢是為了困住修真者所建,自然對她損傷極大,她撐到現在全靠憋著一股氣想要殺死司霜凡,感覺到有個男人抱住了她,以為是白寒道回來了,一放鬆,就暈過去了。
鬱宴臨把杳杳抱出寒潭,抱著向外走去,那姿態,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意思。
才走出水牢,一人遠遠地御劍而來,到近前來了,跳下劍。
鬱宴臨認出那是承雲宗少宗主,白寒道。白寒道風塵僕僕,像是特地趕了回來,眼下猶帶烏青。他在後山修煉不假,可這不代表他消息閉塞,他自然知道最近甚囂塵上的“少宗主有意與陽桃結為道侶”的傳聞。見白寒道冷著臉伸手把杳杳抱過去,沉默著沒有多加阻攔。
白寒道接過杳杳後就往自己的宮殿趕去,同時傳音讓藥師速去宮殿待命。
懷中人不知在寒潭泡了多久,渾身冰涼,面容青紫,嘴唇蒼白,彷彿真的永遠地失去了溫度一般。想到這個可能,他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心悸感,痛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比他得知杳杳被關入水牢時的感覺更為猛烈。
他怕自己來不及趕回來,瘋狂地輸出靈力,到那把寶劍都有些承受不住地發出“嗡嗡”聲。杳杳只有築基初期,進了寒潭,別說一夜,一個小時她都熬不過去的。
所幸,她用了混元丹,升到了金丹期。否則,否則……
他冷著臉,彎下身子將杳杳放到床上,蓋上厚厚的被褥。藥師很快調好了藥汁送來,她彎腰恭敬地遞上藥碗:“陽桃姑娘所受寒氣太重,服過藥後,還需泡一個時辰藥浴方可。藥浴已準備好,備在側殿。”
白寒道接過藥碗,一手圈著杳杳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正準備喂藥時,那醫師又開口了:“少宗主,陽桃姑娘齒關緊閉,這樣是喂不進藥的。還是讓屬下來吧。”
“你怎麼喂?”白寒道斜睨她一眼,冷冷地開口。
“自然是以口渡之。”
白寒道盯著醫師片刻,直看得她遍體生寒,才冷笑一聲,開口道:“你們退下。”
“……是。”眾人雖說心中明白白寒道的想法,覺得不妥,但是也不敢忤逆,只得魚貫而出。
白寒道垂眸,看著懷中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那藥一眼,突然自語道:“先練習一下。”
說完,低頭,輕輕吻住杳杳的雙唇。
她雙唇冰冷,毫無反應,白寒道心中仍有後怕之感,他的雙手越攥越緊,手背上繃出黛色青筋,力道也不受控制般地逐漸加重。
許久,白寒道終於直起身來,他看著杳杳被他咬破的唇角,伸手撫了上去。他沒有經驗,以後,以後就會好了。
這時,他才把一直用靈力溫著的藥碗端來,灌下一口含著,低頭對上杳杳的嘴唇,緩緩渡入她的口中,時不時用絲帕生疏地擦去她唇邊溢位來的些許藥汁,俊美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不多時,這一碗藥就喂完了。
白寒道抱起杳杳,帶她去偏殿泡藥浴。
浴桶中滿是烏黑的藥汁,白寒道屏退下人,將杳杳放在榻上,褪去她的衣物。她的衣物早在白寒道抱著她回來時就被他用靈氣烘乾,此時泡了寒潭水的衣物失去了織物的柔軟,硬邦邦的。玉體橫陳,白寒道卻沒那個心思欣賞,本該白皙細膩的肌膚泛著駭人的青白色,他眼中寒意濃烈,他早該殺了那兩個女人,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杳杳被輕放入浴桶中,烏黑的藥汁沒過她的肩頭,只露出一段細長的脖頸。
纖細而脆弱,彷彿伸手一用力便能折斷,卻又帶著驚心動魄的美感。
白寒人命人守在門口,轉身去了為曦峰——那是司霜凡所在的峰頭。
是夜,為曦峰。
司霜凡正在房中擦拭著自己的劍。她沒想到,陽桃竟一日之間從築基初期突破到了金丹後期。這個賤人,從前勾引俞師兄不算,如今不知怎麼地又攀上了少宗主,現在更是引得俞師兄對她念念不忘!
再讓她在寒潭裡多泡幾個時辰,她便親自去了結那賤人的性命……
正這樣想著,她的房門猛地被踹開,兩個靜堂弟子大步走入。
“你們好大的膽子!”司霜凡自小地位不凡,師門眾人對她也是極為客氣,哪裡受過這種待遇,當即怒目圓睜,呵斥道,“當我死了是嗎?”
“無需著急,這就快了。”一個黑袍男人在房門前看著,鳳目微挑,低沉優雅的聲線中浸著森冷殺意,“司霜凡偷盜至寶,構陷同門,罪不可恕——”
“把她綁起來,拖到靜堂去。”
“是,老祖。”兩名靜堂弟子立即依命上前。
老祖……司霜凡心中駭然,老祖?
這個男人竟是承雲宗那個向來形跡莫測的老祖?司霜凡這樣想著,後背升起一股涼氣,頓時站立不穩,險些摔倒。這麼說,上一次她受罰,果真是因為惹怒了他……這老祖和陽桃,又是什麼關係?!
司霜凡臉色本就因受了罰而蒼白異常,現在更是變得面無人色。
靜堂……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承雲宗靜堂。
裡面寂靜無聲,似乎一派平和的樣子。刑室內站著一位黑袍男子,眉眼雋秀,語調低沉:“這就受不住了?”他嗤笑一聲,優雅的音色在幽暗的房間顯得詭異萬分。刑室內站著的兩排弟子臉色蒼白,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目光遊移著不敢看向受刑的那人。
周留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寂靜,他看上去不過而立之年,眉宇間卻滿是憂心之色。他是司霜凡的師父,是哪怕承雲宗這樣的修真界第一宗門也少有的出竅期大能。
“周長老。”靜堂的弟子拱手行禮。
“老祖何在?”他出聲問道。
前些天,多年來不露面的老祖突然傳信叫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徒兒,遣詞之肅厲,讓他大為驚駭,他那徒弟不過一介女流,究竟是犯了什麼能讓老祖刻意插手?他著人去查,查來查去不過也就是些欺辱同門的小事。況且也算不上欺辱,師妹幫師姐做些事情不該是天經地義的嗎?宗門中這樣做的可不止司霜凡一人。定是司霜凡做了別的什麼,無意中惹怒了老祖。
但他知道,他這次勢必不能縱容司霜凡,失去親傳弟子事小,毀了自己仙途事大。因此他當機立斷,把司霜凡叫來靜堂,不留情面地用了刑罰。又厲聲斥喝,叫她不要再惹是生非。
誰知,司霜凡傷還沒修養好,竟又跑出去作亂!這孽畜這次倒好,竟敢偷竊宗門至寶去誣陷老祖的記名弟子,她以為自己有幾條命?
其實在這之前,周留自己也不會覺得一個記名弟子而已,老祖不會過多在意。誰曾想,老祖竟因此出關,親自去水牢救出陽桃!
如今事已至此,他後悔也毫無益處。正打算去見老祖,好好賠罪。身後突然又響起一道清冷的聲線:“怎麼,周長老來為徒弟求情了?”
來人正是去為曦峰撲了個空,又尋到靜堂來的白寒道。
周留內心直呼倒黴,面上卻絲毫不顯,轉身笑道:“少宗主這是哪裡的話,司霜凡犯了錯,自然該罰,絕不能姑息。我哪敢來求情,不過是來向老祖請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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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寒道冷嗤一聲,也不看他,徑自踏入刑室。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混雜著刑室陰冷的氣息,令人作嘔。白寒道皺著眉,看向刑室中的人。
地上有一攤血紅色的肉,已經沒了人形。仔細看去,那團肉還微微蠕動著——這竟是被活生生剝下了皮的一個人!聽到有人進來,那攤肉抬起原本是“頭”的部位,血水不斷從偌大的眼眶中流出,她張著嘴,喉嚨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嘶啞聲。
是師父來了!她感受到師父的氣息了,她感受到了,是師父,師父來救她了!
她的經脈中還有八十一根針不斷遊走戳刺著,她渾身顫抖,痛不欲生。若不是還有金丹期的修為……不,已經不是金丹期了,她的金丹已經碎裂了……現在修為堪堪維持在築基中期……
她要撐住,師父馬上就來救她了……等她出去,等她修養好……司霜凡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的光。
鬱宴臨自然不會沒發現她突然迸發的怨毒情緒,他看了看跟著白寒道進門的周留,惡意地開口道:“周長老,你這徒兒到現在都不知悔改,你說,該怎麼辦?”
“偷盜宗門至寶,又勾結他人構陷同門,這樣惡毒的人,如何能做我的親傳弟子?我今日前來,便是告知老祖,此子已被逐出師門,此後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周留略一彎腰,拱手恭敬答道。
聽到這裡,司霜凡的意志力轟然倒塌。她不再多做掙扎,一動不動趴在地上,如同一攤腐肉。
她茫然地想著,究竟是怎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的呢……如果,如果她沒有去招惹陽桃,如果俞房儒不那麼風流成性……如果……
沒有如果。
白寒道看過司霜凡的慘狀後,就離開了。他閉目片刻,隨手折下一段枯枝,擲向天邊。
那枯枝飛向的地方,赫然是承雲宗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