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兩三天了,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窗外是白雪皚皚,寒冷無比。
皇宮被層層冰雪覆蓋著,昔日熱鬧非凡的宮道上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影都不見,偶爾有一些行色匆匆的宮人撐著傘從上面路過,留下了一串串耐人尋味的腳印。
窗臺下,女子一身綠色宮裝,安靜的坐在軟榻上,雙眼看著外面的世界,只是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女子的眼睛半瀲著,長長的睫毛為她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面積,好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突然,女子抬起眼皮,伸出纖纖玉手,從視窗出伸了出去,接住了一片片雪花,只不過那些雪花在她掌心裡並沒有堅持多久就融化了。
門外,一身明黃衣袍的男人緩緩走來,身後跟著幾個宮人,一個太監把一把大傘撐在他的頭頂,擋住了下落的雪花。
男子大步流星的朝房間走去,到門外是,一股暖流撲面而來,與外面的天寒地凍形成了嚴重的對比。
男子踏入屋中,脫下了身上厚厚的披風,才慢慢向女子走去。
女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男子的到來,依舊傻傻的看著手中融化成雪水的雪花,閉上眼睛,一滴清淚滾燙的從臉龐滑落。
看著她的樣子,男子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三天了,顧長安小產已經過了三天了,顧長安一直這個樣子,不悲不喜,像個木偶一樣,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心疼她,卻不知道怎麼幫她分享一些痛苦,只能盡力陪著她,想著讓她早日走出喪子之痛的陰影。
寬大的身影走到她弱小的身旁,伸手把她的手從窗外拉回來,感受到她有些冰涼的手,齊江舜微微皺了皺眉道:“怎麼冷的天氣,怎麼把手伸出去了,你身子不好,又生病的,小心一些。”
那一天,顧長安不僅失去了孩子,還感染了風寒,一直高燒不退,到現在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感受道掌心傳來的溫暖,顧長安抬頭看著關心她的齊江舜,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道:“皇上不用擔心,嬪妾沒事了,就是待得有些悶,所以想透透氣。”
顧長安的情緒已經比前兩日好了不少,至少不是整日以淚洗面。
只不過她這樣,反倒比她以淚洗面的時候還讓人心疼。
知道齊江舜一直在關心著自己,顧長安在他面前時,也儘量表現出來開心的樣子,就是為了不讓他擔心自己。
他知道,這件事不怪他,他並沒有錯,她的孩子會離開她,與他並沒有關係。
看著他每天要擔心國家大事,還要擔心自己,她就想讓自己振作一些,好讓他過得好一些,不用想那麼多。
這三天,她也想了很多,其實明昭儀也沒錯,她那時並不知道她已經懷有身孕,她也沒有給她說,算起來,都是她的大意害了自己的孩子,若是她告訴明昭儀她懷有身孕的事實,明昭儀又怎麼會罰她跪呢?
說得再多,在這個時候都顯得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無可挽回了。
雖然已經想通了,可她還是放不過自己,她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小心才會讓孩子沒有的,所以她想懲罰自己,卻不知道她這樣懲罰自己,讓多少人為她擔心。
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齊江舜道:“比早上好多了,看來熱度已經慢慢退了下去,長安,朕知道你難過,你傷心,但是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現在身子太差太虛弱,不能在任性了,知道嗎?”
順勢倒在他的懷裡,她點了點頭:“嗯。”
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他道:“長安,那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朕和你一樣的心疼,但是孩子既然已經沒有了,我們就應該向前看,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很多的孩子的。”
這些話,這三天來,他不曾開口給她說過,就是怕孩子兩個字刺激到她,讓她覺得更加痛苦。
不過今日顧長安的情緒看起來很好,所以他想把這些話說給她聽。他是在乎那個孩子,和她一樣的在乎,所以孩子沒有了,他同樣是難過的,可是身為一國之君,他的心情能影到下面做事的人,所以他只能把那些傷心藏在心裡。
聽到孩子兩個字,顧長安還是覺得心裡如同刀絞一樣的疼痛,那種疼痛感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顫,隨時可能留下來,不過被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她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讓他在為自己擔心,他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不想自己在成為他的負擔。
顧長安有些哽咽的說道:“皇上,你放心,臣妾知道怎麼做了,你不用擔心,臣妾沒事的,臣妾會好的。”
把她抱緊了幾分,他說道:“朕知道,朕知道你會好的,你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怎麼會被發財呢?朕等著你恢復過來,朕只希望你是好好的,想讓你開心,可是朕發現,你呆在朕的身邊,就沒有開心過。”
他在想,若是當初他們沒有相遇,是不是現在又是另外一種場景。
這些日子,自己的確是吃了很多的哭,但是她並不後悔能夠成為皇上的嬪妃。
“不,待在你身邊,每一天臣妾都是開心的,這種開心,只有你能給臣妾,所以臣妾並不後悔。”
若不是愛上他,她怎麼會知道時間還有愛情這種美妙的東西。
兩人隨意聊著一些話題,卻很默契的避開了孩子這件事,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兩人之間的禁忌,誰都不願意提起來,更不願讓對方想起來。
晟和元年,十一月五日,她的孩子離開了她,雪下了整整一個月未停,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心疼她。
可是若是真的心疼她,又怎麼捨得狠心的奪走她孩子的生命。這一年的冬天,她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因為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