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還沒亮起來的時候，一輛車停到了九百門落腳的基地。
“醒醒，接你離開的車子來了。”溫子烈搖晃著還在睡袋裡的九百門說道。
九百門睜開眼，一骨碌坐起來：“什、什麼？”
“快點，你能走了。”溫子烈為九百門拿好行李袋，“別磨蹭，這車子停不了很久的。”
“你、你真不走嗎。”九百門也沒脫衣服，將睡袋卷一卷就起了床。
溫子烈拍了下九百門的肩膀：“影片都拿好了吧？還有證詞呢？”
九百門拿來揹包看了一眼：“我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溫子烈和九百門一起走到門外，望著那車子，沉默了兩秒：“行，你走吧，處理完這裡的事情我就會申請回國。”
“真不走嗎？”九百門已經背好了揹包，站在原地拉住了溫子烈的肩膀，“指不定有什麼變故呢？”
溫子烈咧開嘴笑了笑：“你回去吧，記得去我妻子那邊報個平安。”
基地裡又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因為這裡環境不好物資也不多，許多孩子都生病了，夜不能寐。
聽到那哭聲，九百門咬了咬牙轉身：“那我走了！你儘早回來！”
“嗯，一路順風。”雖然道了別，但溫子烈還是跟著九百門到車門口，將他推上那輛貨車，“小心點，知道嗎！”
九百門和溫子烈其實並不算是什麼關係特別好的朋友，當初也只是都認識舒貝貝所以見過幾面。但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兩人的關係也親近了許多。
畢竟在這種地方可沒有什麼老鄉，能見到熟人簡直珍貴。
九百門想透過窗子看看溫子烈有沒有回房間，但外面黑乎乎一片，怎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門口昏暗的一個小燈泡亮著，以免有人臨時發病在黑夜裡找不到醫生的房門。
車子很快就啟動了，那個小光亮越來越遠，不到本分鐘就消失在了九百門的視野裡。
他抱著自己的揹包，低下頭攥緊了拳頭。
雖然之前說要陪著溫子烈待到解決完問題，但其實他很慶幸溫子烈沒答應。這種地方他真的不想待下去。
太苦了，身體上的，心理上的。
他來到這個地方不過三週，每天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挖坑埋屍體。
被戰爭牽連的無辜者，怎麼會那麼多呢？
他們被疾病和傷痛糾纏，每日睜開眼迎來的是渾濁的空氣和陰暗的天空。有些孩子甚至生來之後連糖都沒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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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門甩甩頭，撓了兩下自己也蓄出來的大鬍子。
路前方是黑暗一片，只有車燈能勉強打出去幾米，不過司機開得並不慢，應該對這條路很熟悉。
雖然在這種全是黑暗的狀況下很難讓人安心，但這個司機九百門以前見過，倒也沒有那麼不安。
在路過一段公路後，九百門突然覺得有點奇怪，他不認識路，但也知道如果想要離開必須得走公路，這裡的公路不多，路過一條可就很難再開到下一條了。
九百門也沒立刻就做出疑問，他偏過頭，好好打量了幾眼這位司機。外套還是以前那件毫不起眼的黑色大衣，褲子也被洗得發白，鞋子……鞋子，是皮靴？
不光如此，那握著方向盤的大手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枚戒指？
雖然很暗，但九百門也能看出那雙靴子絕對是新的。
在這裡，就算拿到新衣服，也大多是制服之類。最多運送的物資是藥物跟救濟糧。新衣服跟飾品在這裡可以說是最稀有的東西。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九百門打了個哈欠，佯裝側過身子睡覺，然後偷偷用手探了下車門——是鎖上的。
“Whatareyoudoing?”司機漢子一下就察覺了九百門的小動作，騰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Juststay.”
九百門咽了咽唾沫，腦門冷汗直流。
——果然不能那麼簡單就離開這個地方啊……
送走九百門的溫子烈本想著繼續睡，但卻怎麼都睡不著。
他是想離開的，但思來想去也放不下這裡。而且九百門那種那些證據，他怎麼都有些擔心。
這一趟回去怎麼都得折騰個三五天，這中間可太容易出現變故了。
既然睡不著，溫子烈就乾脆起來，坐到外面幹些雜活。
現在天亮了一點，看時間的話九百門應該已經開到公路上了。
溫子烈拿起水桶，決定去打點水準備早餐，然後也順便背上了醫藥箱，以免在路上遇到病人。
他拿著手電筒，提著水桶走在小路上，稍微打了個哈欠。
“Hey，Doc?”
溫子烈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回頭，卻在轉身的片刻就眼前一黑。
黑暗不知持續了多久，身體的沉痛伴隨著無力感讓他掙開了眼睛：“嗯……”
“溫子烈！溫子烈醒醒！”有點嘈雜的聲音在溫子烈耳邊亂竄，他狠狠眨了下眼睛終於能稍微看清點東西了。
“溫子烈！”九百門在不遠處松了口氣，“還行，你沒死。我都醒過來半小時你還在睡！”
溫子烈這才反應過來身邊的男人是九百門，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一動就伴隨著金屬碰撞的“嘩啦”聲：“這是、這是怎麼了？”
當他完全清醒之後才看到自己的雙腳被一條手臂粗的鐵鏈縮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環繞四周，他跟九百門待在一個房間裡。這房間跟監獄單間差不多，有兩張床和一個簡易衛生間，還有個小小扁扁的窗戶。
“我跟著車出去，還沒開一會兒就被人一拳打昏綁到這裡來了。”九百門坐在自己的那張床上，輕啐了一口，“那個司機被人收買了！”
“我也被人偷襲了。”溫子烈揉了揉腦袋，稍微有點疼。
他們面對的地方還有個類似電視的螢幕，這會兒突然被自動開啟，先是放了一段普通的電視，突然又切換成了另外的地方。
那裡有一把椅子，似乎是辦公室。
幾秒鐘後，駱懷楓出現在了畫面裡。
“這幾年辛苦你了，溫醫生。”駱懷楓眯著眼睛，笑得令人發寒。
“辛苦個屁！還不是你害的！”九百門想衝上前看看砸掉那個監控，但無奈鎖鏈太短，他們頂多能走到衛生間，根本碰不到電視屏幕。
“你們別生氣。”駱懷楓一邊說著還一邊拿起一些賬本翻看，“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嗎，你們就安心住在那裡，想要什麼可以跟送餐人要求，不是太過分都可以給你們帶去的。”
“那你就打算這樣關我們一輩子？”溫子烈捏了捏自己痠痛的關節，無奈抬起眼皮，“要麼就乾脆一點，直接弄死我們得了。”
“不是，別別別！”九百門瞪了溫子烈一眼，“你個有家的人怎麼比我更不怕死呢！？”
溫子烈輕哼了一聲：“他要是想殺我們，咱倆還能在這兒？”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想殺你們兩個。”駱懷楓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但是我有能力關你們兩個一輩子。畢竟你們手上掌握著我的把柄嘛，這也沒辦法。”
“你覺得這樣就行了？遲早有一天解笙會把你逮住！”九百門呸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床上坐下。
駱懷楓聽到解笙的名字，冷笑起來：“他都不是警察了，還能把我怎麼樣？區區一個有點錢的商人，還奈何不得我。”
溫子烈索性躺了下來，不再多說什麼，閉目養神。
“不過如果有哪天他真能把我抓住，你們也能獲救了吧。”駱懷楓垂下眼說道，然後關了影片通話。
電視屏幕一下又變回了普通的節目。
九百門稍微找了一下就在床頭櫃上找到了遙控器。這地方就跟個簡易版的汽車旅店一樣，雖然比監獄好不少，但也沒法住一輩子啊。
“真是倒了邪黴，遇上這麼個變態。”九百門似乎很快就適應了這裡，拿著遙控器一邊調節目一邊觀察起他們能走到的地方。
“都是付費節目。”溫子烈不知何時坐起來，喃喃道。
“是啊，真是意外地‘貼心’。”九百門一邊走動一邊吐槽。
溫子烈搖了搖頭：“他不想讓我們透過電視臺判斷跟這裡的地點。”
“對哦，如果有地方臺就能知道這裡是哪裡了。”九百門又走到那個扁扁的小窗戶那裡，但因為太高除了光亮啥都看不見，不過至少知道現在是白天。
溫子烈突然想到了什麼，跟九百門招了招手：“你蹲下，我要上去看。”
九百門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蹲了下來把溫子烈撐上去。
溫子烈趴到小窗戶上，在看到外面的時候咬了咬牙：“果然，我們在地下。”
“地下？”九百門聽了身體一晃，差點把溫子烈摔下來，“什麼意思，那外面不是真正的陽光嗎？”
“是真的陽光。”溫子烈跳到床上，揉了揉額頭，“只不過那個窗戶下面緊貼著地面，外面是一片草地，什麼都看不到。”
九百門抬頭，望向距離他們兩米多的小視窗倒吸了一口氣。
什麼都看不到說明什麼都沒有。
如果如他們想象這裡是一個建築那還好，畢竟如果能逃出去，最起碼到外面有地方躲。
但如果他們待在一片草原的中間的地下，就算能逃出去，周圍都是草地也會很快被捉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