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
馮妙蓮和馮誕四目對望，久久沒有說話。
馮誕坐立不安，他向來不是那種安安靜靜的人，更何況，他清楚馮妙蓮的性格，馮妙蓮時而古靈精怪，也喜歡朝他撒嬌要他寵，他也願意呵護著。
但現在她這樣盯著他，倒是讓馮誕心裡發毛。
“妹妹，怎麼了？”馮誕忍不住問道。
“大哥就沒有聽說昨天在我宮裡發生的事情嗎？”馮妙蓮收回目光，笑道。
“什麼事情？真是抱歉，我鮮少聽外人道。”馮誕皺著眉頭，也許他應該多聽聽外面的聲音。
“那我簡單說。”馮妙蓮笑了笑，眼神看向外面，“就是有人要害我罷了。”
“誰？”馮誕唰地起身，目光如炬，隱隱有著怒火。
馮妙蓮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看他，沒有接話。
馮誕看著她的笑容，越發覺得瘮人。
他也沉默，繼而怔愕，再最後是濃眉緊皺難以置信。
馮妙蓮不搭腔，卻笑著……這後宮中能有那麼一丟丟權力的，又能有誰？不過是馮妙雪和高照容。
馮誕重新抬起眼神看馮妙蓮。
“其實沒什麼關係的，畢竟還沒真正傷害到我。”馮妙蓮淡淡開口，她端起身旁的茶杯，緩緩地湊到嘴邊抿了一口，然後放下。
她抬眸看向馮誕，“但，如果傷害到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千百倍償還！”
只瞬間，馮妙蓮凌厲的氣勢逼向馮誕，一雙美眸狠狠地瞪向馮誕。
馮誕眼睛也大睜，驚愕地盯著馮妙蓮。
她懷上龍子了？！
“這，這，這可是一件大事情！”馮誕忙上前來，就在馮妙蓮的面前，眼神裡都是不信，“四妹懷上龍嗣，當真？”
“這件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馮妙蓮眼神裡的鋒芒慢慢收斂，“皇上也知道。”
馮誕聽了怔了怔，“那……”為什麼不告訴宮裡的人呢？
他看向馮妙蓮，眼神慢慢往下，看向她的肚子。她那麼瘦，這冬日穿的衣服又多，所以瞞過去了？
最起碼是瞞住他了。
“不要問為什麼不告訴宮裡的人。”馮妙蓮眼裡透著一絲哀傷，她撫向自己的肚子，重新抬眸看向馮誕，“作為母親，如果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她很傷心，很難過，很焦慮，很不安。”
馮誕沉默。
馮妙蓮看著他那皺眉愁苦的樣子，笑了笑，“半墨背叛我，我就攆走她了，儘管她向我懺悔，可是又如何？”
“嗯。”馮誕點頭。
“哥，如果有人再害我、再害我肚子裡的孩子，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是大度原諒，還是極力自保，又或者，反擊到底。”
馮妙蓮說到最後，語氣已經變得極為冰冷。
她毫無表情地看著馮誕，等著馮誕的回答。
馮誕整個人懵了下，他慢慢低頭，他心中有愧。
他曾經記起在馮妙蓮入宮前夕，他和她談話，說，萬事以家族為重。現在什麼是家？她雖然沒有說是何人害她，但，馮誕已經猜出來，是馮妙雪。
同一個家的人，同為姐妹，可是骨肉相殘。
他在馮妙雪入宮前，也如此跟馮妙雪說過，以馮家為重。
可是，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發生什麼又怎麼得知？弱肉強食，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就要去爭，去搶。
這後宮的刀光劍影，絲毫不比朝政輕鬆。
馮誕雖然正式從政不過兩年，但，跟從爹爹馮熙知道不少朝政內外，更知馮家發家史，又與平城中的軍政子弟交往甚密，當然知道這朝政的爭鬥及厲害之處。
只是馮太後和拓跋宏掌權，政治清明，陟罰臧否皆有尺度，才不至於朝政昏暗，官員爭鬥太盛。
而他，因為是平城第一公子，馮太後的侄子，馮家的嫡長子，備受皇上拓跋宏寵愛的臣子，又有樂安長公主這個賢內助，他的仕途和人生才會如此青雲直上，而其他不如他條件的人，一步步走得如履薄冰！
馮誕嘆了一口氣，看著馮妙蓮，“哥知道你受委屈了。”
“這可不是委屈。”馮妙蓮否定了他的話。
她看著馮誕，從美人榻上站起來，馮誕看著忙上前要扶著她的手，但她輕搖頭。
“大哥，我不求你憐憫我，我也不要求你為我做什麼，不要求你幫助我，我希望大哥有空就多來見見我。”馮妙蓮微笑著看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撫了撫，然後又抬頭看他。
“大哥想做舅舅嗎？”她笑著問道。
馮誕猛點頭，眼神裡都是希冀。
馮妙蓮看著再次一笑，“我也好想做母親。儘管吃了吐，吐了吃，儘管腰酸背痛整夜睡不著覺，即使不能下蹲，不能快跑，即使時時焦慮敏感，但自從這個小生命紮根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開心。”
“我就覺得，這一切都值得。”馮妙蓮眼神誠懇地看著馮誕，“大哥，我的好大哥，潤兒其實想要的很簡單，就是為他生個孩子，然後好好將孩子撫養長大。”
說著說著，馮妙蓮也不知怎麼，明明她只是想著演戲給馮誕看，讓他知道她的難處，往後如果跟馮妙雪馮妙清鬥得你死我活，希望他不要太難過要看開而已，但沒想到是，她知道自己流眼淚了。
馮妙蓮慌張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演著演著，怎麼就哭了？
她忙抬起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淚，又慌忙地看馮誕的神色。
馮誕皺著眉頭，他上前一步，直接擁著馮妙蓮入懷。
馮妙蓮整個人怔愕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儘管是兄妹，在這等級森嚴的戒律當中，也不能如此僭越！更何況，他娶樂安長公主，她嫁給拓跋宏！
可是，馮誕就那樣擁著她入懷，給予馮妙蓮溫暖的懷抱。
馮妙蓮忍不住啜泣了一下，她怎麼都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當中，還有馮誕那樣毫無顧忌地抱著她。
“哭吧，哥護著你。”馮誕看著懷中的馮妙蓮，抬手輕輕地撥弄著她的劉海。
他溫柔道，“哥知道你委屈，可是，哥很笨，笨到不知道該怎麼讓你開心……好吧，你哭吧，哥陪著你。只是你哭完了，得要忘記不快。”
“哥……”馮妙蓮低頭，啜泣了下，但很快地擦了擦眼淚，重新抬頭看他。
兩人就那麼眼對眼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