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么么的聲音有些大,客廳裡的人都聽見了。
慕星野撇下澤安和成姨,疾步過來,“阿薇,我扶你上去休息一會兒?”
他們雖然出院,但身體還能虛弱,醫生叮囑回來之後也只能靜養。
沈薇的頭是真有點疼,她抱歉的衝著么么笑笑,“那媽媽先上去休息,你幫媽媽照顧弟弟,好不好?”
么么心疼沈薇,乖巧地點頭,“媽媽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
她向來是有主意,而且言出必行的,沈薇當然很放心。
慕星野見狀,伸手接替么么的位置扶沈薇,但么么卻並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把母親的手交到父親手裡,而只是簡單地鬆開,然後默默退到一邊。
慕星野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兩秒,無力垂下,他隱隱感覺到,這個孩子並沒有那麼像想象中那麼自然的接受他,是因為她和那個人的關係本來就不好?還是因為他們住院太久,生疏了?
慕星野來不及細想,沈薇已經舉步往走上走,他便跟了過去。
成姨抱著澤安,看著這邊兩大一小三個身影,心裡也滑過一抹異樣的感覺。
如果她沒記錯,沈薇和慕星野這次離開家之前,么么正每天絞盡腦汁的給兩個人製造親密的機會,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沈薇上樓洗漱之後,換上寬鬆的家居服,忽然又沒了睡意。
她站在陽臺上,看到後花園裡,成姨在花圃裡的花澆水,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不遠處爬爬墊上曬太陽的么么和澤安。
冬天的陽光稀薄,並不刺眼,么么還是細心的用一把兒童傘,遮住澤安的頭,避免讓陽光直接照在他嬌嫩的皮膚上。
陽光溫熱,么么的心卻是冷的,她側躺在爬爬墊上,將頭枕在澤安小小的肩上,眼眉低沉,聲音裡透著傷感,“弟弟,姐姐的鼻子壞掉了,聞不到血緣的味道了。但是姐姐還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弟弟,你說姐姐是不是病了?”
這話,她不知道應該跟誰說,因為她看得出,媽媽和家裡其他人的態度,都是正常的。
澤安本來正蹬著腿,歡快的晃著手裡玩具,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忽然扔下玩具,伸著肉乎乎的小手,去摸么么的臉。
可他的手不穩,不是摸到么么的脖子,就是摳到她的耳朵,么么被他碰得癢癢,又彎著嘴角笑起來,撐著身體起來,抓著澤安的小肉手放到嘴邊,“吧唧”親了一口。
澤安咯咯地笑起來,么么也在笑,可她的笑明顯不像以前那樣燦爛,像是頭上壓著什麼東西,讓她展不開眉眼。
離得遠,沈薇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看著么么的表情變化,她心裡莫名湧起一陣酸楚,就好像是受了什麼不能對人言說的委屈。
身後,傳來浴室門開的聲音,沈薇折回臥室,就看到慕星野從浴室裡走出來。
他的頭髮只擦到半乾,還有些溼潤,被蒸汽氤氳後,蒼白臉頰上終於有了血色,他身上穿著一套黑色絲綢家居服,料面泛光,輕飄飄的掛在他身上,像是忽然大出很多。
沈薇的目光僵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見慕星野穿這套衣服,但今天的感覺很不一樣。
慕星野穿上睡衣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也有片刻失神,此刻瞥見沈薇目光中那抹詫異,立刻警鈴大作。
他扯了扯腰上的衣料,故意將那空蕩蕩的感覺拉得更明顯,似自嘲道:“真沒想到,住幾天院,竟然瘦了這麼多。”
沈薇的目光落在他腰上,彷彿能透過衣服看到他腰上的疤痕,眼裡騰起的那點疑惑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歉意,“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傻瓜,怎麼會是因為你呢?”慕星野邁著修長的腿,從容地站到她面前,伸手摸摸她的頭,“這是我、是我們慕家欠你的。”
他睡得太久,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她平白在這個家裡受了這麼多委屈。
隨著慕星野的動作,那種時隔經年的熟悉感,又爬上沈薇的心頭,好像很久之前那個人,也是這樣摸她的頭。
沈薇只覺得頭皮發麻,瑟縮著往後退了半步,岔開話題,“我覺得么么有點不對勁兒,我去看看她。”
條件反射似的疏離,刺得慕星野心裡一痛。
他不知道沈薇是感覺出什麼,還是她和那個人之間的關係,原本就不像那個人看重的那樣和諧。
他不能問,也不敢問。
慕星野壓下情緒收回手,溫和道:“你還是先休息吧,雖然現在過了危險期,但醫生的叮囑不能忘。再說,你也不想再頭暈,嚇著孩子吧?”
沈薇想起先前么么那差點變調的聲音,不敢冒險,依言上床躺下。
手術之後,精力不比從前,沈薇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慕星野站在床邊,聽著她均勻的呼吸,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深邃的墨瞳中,飛快閃過一抹冷光。
他在衣櫃裡隨便拿了件厚的家居服外袍穿上,關好門下樓。
澤安睡著了,被成姨抱回了房間。
後花園的爬爬墊上,只有么么一個人。
她盤腿坐在爬爬墊中間,迎著陽光眯起眼睛,做著瑜伽裡深吸緩呼的動作,像個玄幻劇裡小仙女,正在練功吸收天地靈氣。
么么的睫毛很長,陽光下白皙的皮膚像是會發光,五官精緻立體。
慕星野看著眼前這個安靜的,縮小版的沈薇,心裡的陌生感就不自覺的放了下來。
可他還沒來得及多享受這種奇妙的感覺,么么就睜開了眼。
么么的眸子清亮,像天上的星星,在看清眼前的人後,就驀地冷下來。
慕星野就站在她前面,將她臉上的變化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瞬間,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可愛小孩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么么,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他開口,努力讓自己的聲線和表情自然,但始終沒有辦法在她面前自稱“爸爸”。
么么看著他,眼神戒備,語氣冷漠,“你是誰,為什麼我在你身上聞不到爸爸的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