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開燈，客廳裡也算不上太過黑暗，身後落地窗有月光折射進來，只顯得昏暗而已。
四下裡的情景，還是能夠看得清楚的。
許霆深趿了鞋，快步來到女人的跟前，他剛停下腳步來，女人的臉就往上抬，視線沒有焦距，但那張小臉，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純淨的笑，那樣子好像孩童一樣。
許霆深胸口窒悶了一下，隨即覺得像是有誰，給了他一拳。
正好打在心口的位置。
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她剛進許家，才十幾歲的年紀。
他回來，她從樓上下來，站在還有兩步臺階的位置，衝著他靦腆、乾淨的笑。
順著王馨芳的意思，喊了他一聲“哥哥”。
許霆深半蹲下來。
她的小臉也順著他的半蹲的動作慢慢下移。
許霆深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不出聲，帶著她起來。
她很乖，他牽著她起身，她就起來，他走，她就跟著他走。
掌心裡的小手很柔軟，可是，也很粗糙。
她這雙手，曾經是能畫出名動夜城畫作的，握筆的手，可是現在.....
他指腹刮蹭到她手腕處，已經處理過，可還是會有些不一樣的那道肌膚。
那道傷痕。
房間的門開著，許霆深將門推開，大片的燈光洩露了出來。
她竟未關燈。
許霆深反應過來，立即轉身，擋在了女人的跟前。
她眼皮眨了眨，渙散的瞳孔中有光一閃而逝，卻很快，再度歸於了沉寂。
許霆深說不出來胸口那劇烈跳動的因素究竟是因何而起。
他反手將門帶上，就要把她帶到客房裡去。
誰知道，他剛想要往前走，胸口驀的一疼。
許霆深當下定在那裡。
就見女人抬起的小臉上，露出孩童一般純稚的笑容。
“你欠了她的呢，挖出來，給她吧。”
許霆深胸口疼得厲害，她素白的小手緊緊握著一把水果刀，面龐無驚無喜。
“許枝。”
“是啊，許枝，你欠了她一顆心，現在挖出來給她，好不好？”
她聲音很輕，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散似的。
許霆深不動，他緊緊抓著她另外一隻小手，腦海中想到回來之前，聯絡的那個心理醫生說過，太過壓抑的人，可能會從潛意識裡分裂出另外一個人來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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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許枝。”
“我當然不是。”
她笑著，眼角眉梢漸漸染上風情，唇瓣微勾，那嫵媚姿態，都在骨子裡。
許霆深驀的一驚，隨即道：“葉爾安。”
“啊，你知道我，”她笑，“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呢。”
她像是在跟誰聊天一樣的輕淡。
手上的力道卻一分不收：“可是沒有用噢，你傷了她的心，我要替她討回來的。”
她說著，手上的水果刀更往裡進了幾分。
許霆深抓著她的手不鬆，也沒有別的動作。
黑眸緊緊盯著那張明明沒有變化，卻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的面龐。
她的病情，竟已到了這種地步。
“你想要我的心？”
“不是我想要，是她想要。”
她輕輕的：“別怕，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把心還給她。”
說著，往前用力，慢慢轉動起手裡的刀子。
許霆深額上起了虛汗，他看著她的黑眸一動不動：“把我的心給了她，你是不是就會消失？”
女人歪著頭，像是在認真考慮：“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現在要把你的心挖出來。”
她誇張的做了口型，眼睛彎彎的，即便眸子裡沒有光，可那樣子也是嫵媚動人至極。
許霆深眸色裡似有瀲灩流動的光：“好，你挖，我等著。”
她彎著唇笑，和許枝那拿著槍還在發抖的樣子根本就是兩個人。
許霆深毫不懷疑，他不阻止，她真的會將他的胸腔剖開，挖出他的心臟來。
可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怕的，甚至，想縱容她。
林東知道許霆深今天晚上會回來，他本來是要去機場接許霆深的，但是帶了九九，許霆深讓他在家裡照顧好九九就夠了。
不過，九九說不放心許枝一個人在家，非要讓他過來看一眼，林棟是等九九睡著之後，才過來的。
他手裡有房子的鑰匙，是許霆深走之前給的。
林東輕手輕腳的開門鑽，打算看過許枝之後就回去，誰知道一進門就聞到了血腥味。
他立即警覺起來，還以為是許枝怎麼了，可是快步往裡，看到許枝拿刀轉動著，往許霆深胸口扎時，林東整個人都快駭住了。
許霆深白色襯衫上，大片的血跡，早就將他半邊襯衫染得變了色。
許枝素白的手上，慢慢都是粘膩的血，滴滴答答，落到兩人之間的地板上。
“許總！”
林東上前，不由分說，一記手刀劈暈了許枝。
他立即過來扶住許霆深：“許總你怎麼樣？我現在就送您去醫院！”
許霆深閉了下眼睛：“不必。”
“可是......”
“讓白嘉盛過來。”
林東還想要再勸說，許霆深道：“把她抱進去。”
他胸口的刀還在，會傷著她。
林東低頭應了一聲“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許枝，眼神複雜。
白嘉盛風風火火的趕過來，看到許霆深臉色煞白的靠坐在床邊的圈椅上，胸口拿把刀早就已經被血浸沒了。
簡直沒被嚇死。
“你瘋了不成！這麼嚴重為什麼不去醫院？”
口中一邊念，手上動作不斷。
“還在這裡坐著！快去床上躺著！”
許霆深手扶在圈椅扶手上，高大的身軀站了起來。
白嘉盛忙拉住他：“你還要去哪兒？”
要不是這男人有著驚人的意志力，他早就已經昏死過去了，怎麼可能還清醒著？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嚴重？還敢跑來跑去！
許霆深道：“去客房。”
白嘉盛下意識往床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此時正睡著，面色沉靜。
“是她？！”
是許枝傷了他？
許霆深未理會他，已起身走了出去。
白嘉盛看他腳步雖勉強還能維持著穩定，但顯然已經出現虛浮的現象。
沒有時間再去細想究竟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趕緊拿著藥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