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獄的時候,她雖痛苦難當,可多少還是抱著一點兒可憐的希望。
她想,即便許霆深不會來看她,可許有謙夫妻總還是疼愛她的,必定還是會來看一看她的。
哪怕,為了不叫許霆深不愉快,他們早在她出事不久,就登報聲明,將她趕出許家大門,與她完全解除了收養關係。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就算是逼於無奈,但至少,還是會來看一看她的吧?
到時,她可以跟養父母說,她真的是無辜的,她可以把她所知道的所有可疑的點說出來,她能求養父母繼續追查下去。
哪怕只是一點兒可能,她想替自己洗清冤屈啊。
然而,第一個月,許有謙夫妻沒有出現。
第二個月,仍沒有人來看她。
第三個月,她得知陸驍被調到了疆城,留職停薪。
她想求監獄長,讓她跟陸驍聯絡一下,哪怕只是打個電話,送一封信都好。
那天,她早早的收拾好了,想趁著洗澡的時候,去見監獄長。
剛進澡堂,就被人堵在了角落裡。
那些人抓住她的頭髮,將她摁在水池裡,看她拼命掙扎,卻沒法兒掙脫。
他們將她的衣服丟進了廁所,往上撒尿。
拽著她的頭髮,不讓她穿衣服,讓她從他們的褲襠下鑽過去。
把她摁在那髒透了的衣服上,讓她哭就得,讓她笑。
她哭不出來,他們就給她一巴掌。
笑不出來,兩巴掌。
她要跑,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許總讓我們好好招呼你,你別跑啊,跑了,我們跟許總不好交代。
從那天開始,她如墜地獄。
每天,在監獄長無法看到的角落,她活在地獄裡。
哪怕是夜裡,也有人會爬到她的床上,欺辱侮辱她。
後來有一天,她終於受不了了,她反抗,跟對方打了起來。
可她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她被幾個人囚住了手腳,被人拽著頭髮打,拳打腳踢。
有人一腳踩在她右手手腕上,那痛,錐心刺骨。
許枝“啊”的一聲慘叫出來,渾身大汗。
右手不停的抖著,額頭、身上,冷汗不停的冒。
眼前黑漆漆的,她眼睛裡混沌,臉上溼漉,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夢裡,還是在地獄裡。
許霆深察覺到身側的動靜,起了身來,要開燈。
卻聽到女人恐懼、帶著哭腔:“放過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過我吧......”
黑暗裡,那聲音顫抖得厲害。
許霆深莫來由的心揪。
他抬手一摸,摸到滿手心的水漬。
將女人的臉一側,就著一點兒微弱的月光,看到女人渙散的瞳孔裡,都是淚。
許枝猶在夢裡,那場大戰,她非但沒勝,還被關到了禁閉室。
禁閉室裡,她的手毫無力氣,像是折斷了一般。
她藏了一塊碎玻璃,用力的割了下去。
疼,她想,只要疼,她的手就還是好的。
可是,她用力那麼大的力氣割下去,右手還是毫無知覺。
起初是為了想要證明,她的這隻手,還是有用的,還是能感知的,最後用力劃下去的碎玻璃,卻已存了死心。
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了。
家人,朋友,她引以為傲的右手所持的才華,沒了,什麼都沒了......
她信賴的家人,棄她之如敝。
她深愛的男人,要她生不如死。
她珍惜的朋友,因她,毀了前途。
她活著,毫無意義。
死了,才能解脫。
“我錯了。”
女人喃喃著,心如死灰的念出三個字,整個人忽的往後一倒。
許霆深忙伸手接住。
看著那蒼白而滿是淚痕與冷汗的一張小臉,許霆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在她眼角擦了擦。
那細緻裡的小心,是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柔。
指腹落在那溫膩冰涼的臉頰,許霆深忽的心一提,不知想到什麼,伸手,探到了她鼻息間。
察覺到她還在呼吸,他往後靠在床頭,緩緩吐了口氣。
腦子裡有根弦,被什麼扯著,像要被扯斷似的,繃在那裡。
眉頭緊蹙,他伸手去摸丟在床邊上的煙盒,然而,手卻移到了放在一邊的手機。
拿了過來,目光沉沉往身側的女人臉上看去。
她連在睡夢中都是不得安寧的,五官緊繃著,眉宇間的褶皺,像是一重又一重的深淵,將她死死困鎖在其中。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她在牢裡的經歷,他大致知道,彼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心裡想的是,像她這樣會演戲會撒謊,愛玩弄別人的女人,誰能保證,她在獄裡有沒有耍什麼手段?
許是並沒有那麼嚴重的事,也被形容得無比誇張,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況,她殺了人,判她坐四年牢,已經是格外開恩,在牢裡吃點兒苦頭,又有什麼?
她的身體,也說受到了多大多大的損傷,可依如今看來,不也仍舊跟平常一般活蹦亂跳,何至於就像他看到的報告一般,說得好像玻璃人兒,一碰即碎?
他認定了她是個撒謊精,是個心術不正的女人。
可是這一刻......
許霆深眸光一動,才反應過來,他竟撥通了陸驍的電話。
陸驍在電話那端沒好氣的問他有何貴幹。
許霆深收回視線,起身,走到了陽臺那兒,關上門。
“四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
許枝不知自己昨晚上是怎麼睡著的,她起來時,臨時過來打掃的阿姨已經上班了。
九九在客廳裡吃著早餐,許霆深早已出門。
不必和他碰面,對她來說要算恩賜。
九九聽到聲音,小臉一仰,衝著她笑臉燦爛的喊了一聲“媽媽”。
許枝昨天一夜睡得不能算好,又那樣折騰,臉色不是太好,她點了點頭,努力打起精神來,走到女兒身邊,拉開椅子坐下。
“吃得嘴角都是。”
抽了張紙巾給女兒擦嘴。
阿姨笑道:“九九小姐吃東西那麼香,讓人看著喜歡。”
許枝笑了一下:“別誇她,她要人來瘋。”
九九小腳蹬了蹬:“九九最乖啦!”
許枝扭過臉來,揉她軟軟的頭髮:“是,九九最乖。”
阿姨就在邊上笑:“您還說讓我別誇她,她可不在乎我誇,她就在乎您誇她呢!”
九九笑眯眯的看著許枝。
那笑模樣,比早上入窗的暖陽還能暖人心。
好像,她也能感到一點兒活著的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