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許沉默了兩三秒，聲線平平，“你現在抓了我，也未必能讓裡面的人還錢，甚至還會破罐子破摔，既然我答應了幫你，你們也是多了一條路，不是嗎？”
黑衣男人仔細琢磨了一番，顧清許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的主動提議不過是給了他們一種可能性，總比到時候爛賬，錢要不到的好。
片刻後，黑衣男人陰著一張臉，半威脅半命令道，“我告訴你，我記住你長什麼樣，你要是識相的，就勸那個小崽子把錢還了，否則我告訴你，我會讓他死無全屍。”
這些人一看就是放高利貸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要是真把他們逼急了，也真能幹得出話中威脅的事情。
顧清許淡淡頷首，牽了牽嘴角，“我會和他好好說說的。”
黑衣男人瞪了她一眼之後，大陣仗帶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離開了。
顧清許看著一群黑衣人走遠，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發軟的身子，扶住牆壁，掌心攢了滿手溼濡的汗漬，在落漆的牆面滲開。
差一點，也就是差那麼一點，她就被這群人擄走了。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她想都不敢想。
她再怎麼裝得鎮定，說不害怕都是自欺欺人。
這些人雖不如宋佑霖可怕，但她身上有宋佑霖忌憚的點，這些人不會忌憚她，要殺要剮都是一念頭的事情。
顧清許扶住牆壁，重重喘著氣，過了還一會兒，氣息才慢慢平穩了起來。
她看著緊緊閉合的門，還想在做最後一次嘗試。
她再次敲響了門，隔著一扇門，她提高了音量，說道，“程慶榮，那些人都走了，要是你在裡面的話，我知道你惹了很大的麻煩，但是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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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完，門後仍然是毫無動靜。
她心一沉，正打算舉步離開。
這在這時，門突然開了一個小縫，從後面探出一個烏漆的腦袋。
“進來！”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對於顧清許來說，卻是蘊了無邊的希望。
她眉梢眼角騰的淌開一絲欣喜，就著不大不小的門縫，側身擠了進去。
她剛進屋，門立馬被合上。
粗略打量一圈，雖是白天，但屋子內黑漆一片，唯一中間擺著一根燃燒著蠟燭，燭光飄搖，供給整個屋子的光亮。
巴掌大小的地方，堆滿了垃圾和傢俱，很難有落腳的地方。
程慶榮縮著瘦骨嶙峋的身子，坐在木板的床沿。
一雙空洞洞的眼睛，絲毫無光，也無焦距，飄在顧清許的身上，“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的聲音低低，像是幽靈一般。
程慶榮帶給他的恐懼，是不同於外面黑衣人，或者是宋佑霖帶給她的恐懼。
陰森森的涼意爬上她的心頭，渾身都了不易察覺的雞皮疙瘩。
可是為了顧明哲，她不得不鎮定下來，沉吟片刻，她開口，“一年之前你做過一次骨髓移植的檢查，結果顯示你和一個叫顧明哲的人骨髓配對成功，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程慶榮抬頭望了她一眼，眸光閃動微小的痕跡，低了低頭，“記得。”
顧清許問，“你當時答應了捐贈，為什麼後面又反悔了？”
程慶榮面無表情盯著她看了一瞬，兩眼無神，語氣輕描淡寫，“不想捐了唄，誰知道捐這東西對身體有什麼傷害！”
顧清許忙解釋，“如果你是擔心風險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捐獻骨髓不會影響人的身體健康。你只需要提供不足10克的骨髓造血幹細胞就能救我弟弟。不會減弱其免疫功能和造血能力。而且骨髓是再生能力很強的組織，一般，十天左右就能補足所捐的幹細胞量。”
程慶榮神情冷漠，“我怎麼能確定百分之百沒事，況且，他是弟弟，我為什麼要冒險？再說，你也看到了，我自身難保。”
程慶榮的話也沒什麼錯，給顧明哲捐贈骨髓不是他的責任。他要是不肯捐贈，她也沒有辦法。
可是，骨髓配對本來就是低機率事件，顧明哲等不了，她也等不了，她甚至不能確定，下一次宋佑霖又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威脅她。
夜長夢多，她不能再繼續猶豫下去。
顧清許沉吟著頓了一頓，“如果我幫你還了錢的話，你能不能答應我，捐贈骨髓給我弟弟。”
程慶榮有些不可置信，懷疑打量著她，“你要給我一百萬？”
顧清許點點頭。
程慶榮表情有了一絲的變化，眼神流露出不信任，“你能拿出一百萬？”
顧清許面色微凝，“我能不能拿出一百萬是我的事情。如果我能拿出來的話，你是不是就可以捐骨髓給我弟弟？”
程慶榮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雙空洞的眼神聚出生氣的光，說話也變得有精神了，“你也看到了，我這過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要是你替我還了錢，你就是我的女菩薩，別說是捐骨髓了，要我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也行！”
一聽到顧清許能拿出一百萬，程慶榮的反應一下子大變。
人與人之間到底還是談利益，來得直接又有效。
顧清許失笑，幽幽勾了勾唇，“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在我籌到錢之前，保證讓自己活著！而且不要這麼頹廢的活著。”
顧清許說著從口袋掏出一疊紙鈔，遞給程慶榮，“這裡面應該有幾千塊，夠你撐過這段時間了，買些吃的，身體再養好一些，把電費交上，儘量不要出去被他們抓到。萬一到時候，你的性命保住了，如果你的身子出了問題不能捐贈骨髓，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
“還有我希望你明白，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在你的身體條件允許給我弟弟捐贈骨髓的前提下。你的籌碼是你有一副好的身體。”
程慶榮歡天喜地接過顧清許手裡的紙鈔，整個人頓時恢復了精神氣，兩眼放光，喜笑顏開道，“你放心，你救了我這一命，我救你弟弟義不容辭。捐骨髓都是小事情，只要你替我還了錢，讓我不要再過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