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長夜漫漫。
沈家大宅，寂聲寥寥。
沈娉霜站在空蕩蕩的二樓走廊上，燈光昏暗，落在她周身上下時，不知為何，竟是陰氣沉沉，在這夜深人靜的午夜，讓人遠遠看去時，不寒而慄。
沈家老爺子從書房裡走了出來，被門外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他捂著直跳的心臟，長長的籲出一口氣。
沈娉霜對著他歡顏一笑，在陰暗的燈光下，笑得極其詭異。
沈老爺子愣了愣，蹙眉道：“你還沒有睡？”
“我正準備去睡覺，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大哥怎麼也沒有睡？”沈娉霜走上前。
“研究棋譜研究的忘了時間，一抬頭才發現天都黑了。”沈老爺子望著臥房走去，“你也早點睡。”
沈娉霜跟在他身後，依舊掛著那別有意圖的狡黠笑容，她道：“我知道了。”
沈老爺子回頭斜睨了她一眼，心頭說不上的奇怪之處，總覺得今天的沈娉霜有些不對勁。
“大哥，你瞧瞧我這腦子，我差點忘了，剛剛我在樓下碰到了嫂子，她讓我請你下去一趟。”
沈老爺子的手剛剛接觸到門把手，聽到她這麼一說，問道：“她在樓下做什麼？”
“在給你溫牛奶，大哥和嫂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恩愛，我這個做妹妹的，可羨慕了。”
沈老爺子故作穩重的輕咳一聲，“都老夫老妻了，哪裡還有什麼恩愛，既然這樣，我下去看看，你回房間吧。”
沈娉霜點頭，挪開身子，“我也就不打擾你和嫂子了。”
沈老爺子笑聲朗朗的往樓道走去。
木質的地板在鞋面摩擦上的瞬間，發出著微弱的咯吱聲。
沈娉霜笑容滿面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每走一步心裡都數著一個數，在她數到第五的剎那，只聽得身後傳來噼裡啪啦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隨後不到十秒鐘，哐當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響如雷聲翻湧那般驚天動地的傳來。
“咚。”沈老夫人端著水杯從廚房走了出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沈老爺子摔在了樓梯下，當場頭破血流。
傭人們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望著沈老爺子身下瀰漫開的一灘血跡，觸目驚心。
“老頭子。”沈老夫人踉蹌著跑過去，她就這麼蹲在昏迷不醒的老爺子身旁，渾身顫抖。
“大哥，大哥？”沈娉霜面色驚慌的從二樓上跑下來，因為緊張，差點同樣摔下來。
“快叫救護車。”沈老夫人朝著身後一同傻站著的一群人大吼一聲。
一夜之間，沈家大亂。
醫院裡，更是死氣沉沉。
沈家一眾老少圍在手術室前，沉默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彈指即逝。
陽光破曉而出，落在窗臺上，靜悄悄的把昨夜的積雪一滴一滴融化了。
滴答滴答，水滴聲從虛敞的窗戶外傳來。
江清檸握了握沈烽霖冰冷的手，一整晚，他當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連帶著沈家上上下下都像是被人封住了嘴，隻字未言。
“沒事。”沈烽霖的聲音又幹又澀，說的又低又沉。
“大家肯定都餓了，我去買點東西。”江清檸默默的站起身，看了一圈魂不守舍的眾人，不露聲響的離開了手術室。
出了醫院，江清檸捂了捂雙眼，太強烈的光，讓她突然間難以適應。
“清檸。”沈娉霜跟在她身後。
江清檸戒備的和她拉開距離，“姑媽。”
“我剛剛聽到你要出來買東西，你現在身體不方便，還是我去吧。”沈娉霜率先一步下了臺階，“你回去守著老三，他身體還沒有恢復，大哥就出了這種事，他看著沒什麼事，可心裡一定很難受。”
江清檸有些不適應這般善解人意的沈娉霜，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肯定偷偷的在盤算什麼。
“快進去吧。”沈娉霜朝著她揮了揮手。
江清檸猶豫中轉過身，忽然一人撞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被迫著往後趔趄一步，身後是五階臺階，她頓時失去平衡的往後倒去。
“清檸。”沈娉霜眼疾手快的將她險險扶住，對著撞上來的男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走路不長眼睛啊。”
男子連連道歉，“實在是很抱歉，我著急出來，沒有看見你，真的是太抱歉了。”
江清檸被嚇得花容失色，雙手護著肚子，急的直喘氣。
沈娉霜擔憂道：“沒事吧？有沒有撞到什麼地方？”
江清檸心有餘悸的搖了搖頭，“沒事，我沒事。”
“你可千萬不能再出岔子了，如果你再出事，老三會崩潰的。”沈娉霜疼惜的摸了摸江清檸的腦袋，“沒事就好。”
江清檸驚愕的後退了一步。
沈娉霜有些尷尬的放下手，“是我一時糊塗，把你嚇著了吧。”
江清檸轉過身，“剛剛謝謝姑媽，我先進去了。”
“嗯，看著路，小心一點。”
江清檸進了醫院，偷偷的觀望了一番疾步而去的身影，剛剛那麼一刻，她真的以為沈娉霜就是慈祥的長輩，眼裡滿滿的都是關心的呵護。
思及如此，江清檸連忙晃了晃腦袋，人不可能一朝一夕間就性情大變。
“奶奶。”
“老夫人。”
江清檸剛從電梯裡走出來，就瞧見手術室前凌亂的景象。
沈老夫人暈倒在沈天意的懷裡，整張臉憔悴到彷彿下一刻她就會隨風煙消雲散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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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檸急忙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過去，她沒有聽見醫生說了什麼，但瞧著那亂作一團的氛圍，情況怕是十分不妙。
沈烽霖依舊坐在家屬椅上，他看著似乎冷靜極了，但雙手緊握的拳頭上那突顯的青筋，完全暴露了他的偽裝。
江清檸氣喘吁吁的蹲在了他面前，小心翼翼道：“三哥，你怎麼了？”
沈烽霖搖了搖頭，在外人眼裡，他那風平浪靜的表情恍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般。
但看在江清檸眼裡，微紅的眼眶，輕顫的嘴唇，茫然的雙眸，他心裡肯定壓著一塊大石頭，又沉又慌。
“沒事的，沒事的。”江清檸輕抱著他，感受著他無法掩藏的惶恐，“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